阎连科:面对现实,作家不应该沉默

日期:2014.08.03 点击数:0

【类型】报纸

【关键词】 绍兴晚报 

【地址】 地址1

【来源】 绍兴晚报

【入库时间】2015.02.11

【全文】

“今天的中国作家,一定要对30年来如此复杂的现实、极速的变化,荒诞、丰富的所有,有一个明确的回答,至少也要有所感应。”近日,著名作家阎连科出席中国香港地区书展名家论坛,以“一个村庄里的文学与中国”为题,讲述发生在故乡里的种种荒诞事,以及带给他的启发。讲座中,阎连科发挥了一个小说家的特长,一个故事接着一个故事,讲座轻松幽默,笑声阵阵。

村庄的每个故事文学色彩都很浓

阎连科1958年出生于河南嵩县的农村。他的故事就从自己出生的村庄开始讲起。“我们村庄非常复杂,很穷,穷得现在还有的人家过年吃不上饺子,但也有人很富,富得很多年前就有千万元存款。”阎连科说,他们村里很早就有一家人买了小轿车,当时小轿车开进村里,一村人围观。谁知道当晚一场大雨,把车停的泥路冲塌陷了,结果那辆车就陷在泥里好几年,直到重新修路时才开出来。

这样荒诞十足的故事,阎连科讲了很多。“村庄很封闭,又很开放。有人开车把孩子撞死了,赔了3万元钱,他还气呼呼说被讹诈了,因为按常规来说,只需赔3000元。法律有时候几乎不存在。”阎连科说,但是有时候开放得令人瞠目结舌,“年轻男女结婚的时候,大部分都不领结婚证,未婚先孕很普遍。”

“很多城里人惊讶的故事,我听了一点也不奇怪。比如说集体自杀。9年前,我们村庄就发生一件事,5个天天在一起晒太阳的老人,突然在某一天都跳河了。这5个老人到底商量了什么,他们有着什么样的复杂心理,稍微加工一下,这都是非常经典的小说。”阎连科说,“我曾经思考过一个问题:为什么村庄里的人不读书,尤其不读文学书?后来我想通了,村庄里每个人、每个家庭、每件事,充满了文学性、复杂性,极其荒诞。鲁迅笔下的祥林嫂、阿Q,他们邻居就是,还读你鲁迅的作品干什么!”

村庄成了阎连科的写作资源。他说:“我现在50多岁了,我已明白一个道理:我的幸运就是出生在这么一个村庄里,这个村庄放大了就是中国,离开这个村庄,我几乎无法写作。”

新作《炸裂志》的灵感产生于10年前

《炸裂志》,是阎连科的最新长篇小说,写了一个叫“炸裂”的城市发展过程和形形色色的人。小说借用了“志”这种方式。作家本人走进了小说中,“阎连科”成为这部志书的主编,最后这部志书不被“炸裂市”的市长所认可,被权威赫赫的市长烧掉了。而那个真实的作家“我”,又回到北京,刚好碰上一场60年不遇的大雨。“‘作家’的走出和走进都会使小说更有节奏感、趣味性和书中书的结构性。”阎连科说。

阎连科说,这部小说的灵感产生于10年前。那时他想写的叫《姐姐妹妹》——因为当时经常听到民间有这样的传说或笑谈:整个村庄的姑娘都到南方打工去了,做着“特殊”的职业,她们以极快的速度挣很多钱,于是,一个村庄很快盖起了楼房瓦屋。但在他动笔欲写的时候,又觉得意蕴和故事较为单薄,分量不够,就搁置下来。在《受活》中,也蜻蜓点水地涉及了一点,但不够“湖海”。2012年3月至5月,他在香港浸会大学驻校3个月,其间去了一趟深圳,小说也就轰然成长起来——一个麻雀村庄变成虎狼大都市的过程,也就在那一瞬间奔跑到眼前来。

至于书名,灵感来源于4年前在韩国外国语大学看到的一张韩文海报。“炸裂”,他认为这是个准确的新词汇。经济在爆炸,人心也在分裂。什么都在变化和变异,一切的一切,叠加起来就是让人的内心分裂、精神分裂,社会的阶层分裂、上下分裂、南北分裂、贫富分裂,最后就把人的一切都分崩离析了。

作家要和现实赛跑,把握现实的脚步

阎连科多次谈到现实和文学的关系。“这么多年,我们的文学形成一个审美观:文学离现实远一点,可以写得更好。但是,我想说,文学离现实近一点,也可以写好。”他说,今天的中国作家,一定要对30年来如此复杂的现实、极速的变化,荒诞、丰富的所有,有一个明确的回答,至少也要有所感应。面对中国的现实,你可以暂时沉默和不回应,但是你不能一生都不回答。大家都知道,写历史题材“风险”相对小一点,面对现实把握的难度和承担的风险就会大一点,因为你对现实的认知不知道是否准确和精深,是否能够得到更多人和更长时间的共鸣,是否在艺术上更有创造性,这些东西都是非常考验作家的。

“作家在和现实赛跑。”这是阎连科多次描述的一句话。他说,今天现实的荒诞在和作家的虚构能力形成一种赛跑。如果你的想像力不能超越现实本身的传奇和丰富,你的写作就会为读者所唾弃。今天对作家而言,是故事和现实过剩的时期。在一定程度上,作家在和现实赛跑时,输掉的经常是作家,而跑赢的是现实的丰富性。这就是作家面对现实的无奈,想象力跑不过现实的传奇和丰富,但你不能因此退场和停赛。如现实的运动员在一个跑道上飞奔向前的时候,你如果不跟着跑,而是站在他边上看,你就无法把握现实的脚步。“作家的想象在和现实赛跑时,我想作品中一定会有现实的脚步声,读者会跟着作品产生那种现实的心脏跳动声。”

谈及接下来的写作,阎连科希望自己将来能写出一部既陌生又有味道的小说:“中国作家的写作总是被评论家说有西方文学的影子,我就想努力一下,写出一部让大家感到陌生的小说。”(据《深圳特区报》)

精彩书摘

《主笔者说》

尊敬的读者们,请允许我在这类似“编者按”的主笔者说中道出几点事情的真相来,倘是这些事端、想法败坏了你们的胃口,请你们骂我而不要批评那些“志委会”的其他同仁们。

1.我答应放下手中正写的长篇小说来接手这部《炸裂志》的编纂和撰写,除了我是那块土地养育的儿子外,我承认炸裂市给了我一笔使我哑然到只能在梦中大笑的巨额报酬也是一种动力或潜动力。请读者谅解我,我确实需要那笔钱,就像有太多男性荷尔蒙的人需要女人那样。市长派他的秘书到京城见我说了那句话:“阎老师,市长说想要多少稿费你开口,只要你不把市里的几家银行搬回你们家,什么条件都可以。”我被这话打中了,击垮了,被真金白银俘虏了。请不要问我为撰写这部志书到底挣了多少钱,我只能说写完这部《炸裂志》,我一生都不用为钱字着想了,换房、豪车,乃至用钱去买名誉和地位,都已经不值一提了。

就这样,我答应担任新《炸裂志》的主编、主笔了。坦诚地说出这些来,是想说在撰写这部《炸裂志》时我是下了真功夫,不仅仅是为读者和整个炸裂市,还为写在合同上的那笔巨额可观的钱。

2.在动笔写这部《炸裂志》前,我的3点要求是得到市长孔明亮和全体编委会成员同意的。这3点要求是:①我只采用我相信的材料和事实,可以拒绝任何人强加给我的事例、事件和要求;②我是一个小说家,小说家最大的意义是个异化。我要用我个人的方式去写志史,而不是墨守成规地照搬照抄传统中的志史体例与记载法;③请给我配一个聪明、可爱的女秘书,最好是刚刚毕业的文科大学生。

3.这部《炸裂志》无论炸裂市怎样印刷和出版,我作为它的重要作者和炸裂市共同拥有其版权,但在炸裂市不再予以印刷后,我可独自享有印刷出版权和署名权。 

4.凡根据这部志史引发的外语翻译、影像改编、网络转载或连载及其他外延作品、产品的署名权和收益权,都归其主要作者阎连科所独有,炸裂市和其他编委会成员不再享有这些署名权和收益权。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亲爱的读者,我把这些不该示人的东西都写在这儿了,如同一个君子把他的龌龊展摆在了阳光下。阅读吧。骂我吧。——无论你们中间的谁,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站在贞节牌坊的高台上,手揽清风,头顶阳光,骂我是个婊子、娼妓和最没有骨性气节的小说家;骂我至死把我淹葬在你们如海似洋的唾液里,但在你们把我淹葬前,我还有一个请求,就像一个死刑犯还有最后要说的一句话——

看看这部志史吧,哪怕仅看其中的数页、十数页,那都是给我的死墓献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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