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雪芬此生只为越剧有

日期:2011.02.28 点击数:0

【类型】报纸

【关键词】 越剧 

【地址】 地址1

【来源】 京郊日报

【入库时间】2015.02.11

【全文】

“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演戏”——这句由中国一代越剧大师袁雪芬提炼而成的格言,已永远定格在中国戏曲艺术长河中。2011年2月19日,89岁高龄的袁雪芬在上海逝世。她的一生仿佛就是一部中国越剧发展史,而她那高洁的艺术操守,更是令人高山仰止。

自掏腰包改革越剧

在105年的越剧史中,袁雪芬走过78年。从1906年浙江东部农村的“小歌班”到现今中国的第二大剧种,越剧能有如此的辉煌,与领军者袁雪芬发起的越剧改革,密不可分。

1922年,袁雪芬出生于浙江省嵊县杜山村。袁雪芬没有读过太多书,但身为乡村私塾先生的父亲从小就教导她:“女孩与男子一样都是有用的,都可以自食其力,你将来一不靠爹,二不靠娘,三不靠丈夫,要做到人穷志不穷……”

父亲的这种教导,让幼小的袁雪芬产生了朦胧的自立意识。11岁那年,由于家里清贫,单靠父亲教书难以为生,袁雪芬不顾父亲的反对,离家出走学越剧去了。

开始学戏的袁雪芬没少吃苦,除了藤条和竹片,还得提防一些恶势力。“我是11岁进四季春科班的,在学戏和流动演出于绍兴、诸暨、杭州、宁波和上海等地的8年生活中,我痛感戏班是个旧社会的缩影,生活在最底层,弱肉强食到处可见。”

上世纪40年代,上海滩的光怪陆离并没有令袁雪芬迷失,相反,她在中西混杂的文化环境中,萌生出改革越剧的大胆念头。“我首先考虑的是8年科班演出生活给我留下了什么?除了毫无意义的无聊演出,只有憎恨和对落后黑暗科班的厌恶,还有什么呢?因此,我决定离开科班另起炉灶,我有了改变剧种和个人命运的打算。”

“我想越剧是粗俗低级的,若不改革必然会被淘汰,但如何改呢?我观摩了昆曲、京剧等其他戏曲,也一连看了几台话剧,感觉话剧与看戏曲大不一样,在精神上可以得到共鸣,尤其看到《文天祥》中文天祥就义时吟诵‘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时,台下一片掌声。台上与台下如此的共鸣是我从未有过的感受!我想,只有用话剧编、导、美、演一整套来改造越剧了。”

而在当时的环境下,袁雪芬的改革设想必须取得演出邀请方的同意才能实施,不少剧场老板愿意出高薪请袁雪芬,但对改革却顾虑重重。最后在中间人的斡旋下,袁雪芬提出,将自己十分之九的薪水拿出来,聘请编导、舞美等,共襄改革之举。

这年,她只有20岁。

“我想,作为主要演员,首先要提高自己并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应该让全剧种的成员参加到改革行列中来。另外必须有自己的剧场,并有附设学校培养接班人。”为了实现这些设想,袁雪芬游说尹桂芳、竺水招、筱丹桂、徐玉兰、范瑞娟、傅全香、徐天红、张桂凤、吴小楼等越剧名伶,共同为造剧场进行集资。袁雪芬的想法得到了大家赞同。1947年7月29日,这十位越剧名伶签订了联合义演的“合约”,她们后来被称为“越剧十姐妹”。

从此,舞台上第一次有了布景道具,演员第一次用上了油彩浓妆。传统昆曲载歌载舞的演技,也被越剧吸收进来。《雨夜惊梦》、《雪地孤鸿》、《天上人间》、《木兰从军》、《断肠人》、《香妃》、《西厢记》、《琵琶记》等新创的和老戏新编的戏,一出接一出登台亮相。

“话剧和昆曲,是越剧改革的‘奶娘’。”袁雪芬生前曾这样回忆当年的改革与创新。

1946年5月,袁雪芬把根据鲁迅名著《祝福》改编的《祥林嫂》搬上越剧舞台,轰动一时,受到田汉、许广平、欧阳山尊、白杨等进步人士的称赞,被舆论称为“新越剧的里程碑”。自此,越剧摆脱了唱腔单调与情感贫乏的桎梏,在中国戏曲中率先形成了融合编、导、舞、音、美为一体的综合艺术机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中国戏曲艺术大写意与大写实相结合的机制,就是从越剧开始的。”跟随袁雪芬30年的助手黄德君感慨,袁雪芬的这一改革,甚至深刻影响了20世纪后半叶中国戏曲的改革发展进程。

在越剧改革过程中,袁雪芬还在唱腔上有所突破。

1943年11月,袁雪芬演出由南薇编导的《香妃》,在演到一场哭戏的时候,她没有根据原来的唱腔和戏词演,而是从胸中发出一声高叫,哭出了一个长腔,在琴师周宝财师傅的配合下,台下的观众被感染得泣不成声。袁雪芬和周宝财即兴式创造的这个唱腔后来被定为“尺调腔”,在逐步完善后,成为越剧的主调,并引导越剧孕育出丝弦、流水等各种板式。

音乐家刘如曾这样评论道:“昆曲有‘一出戏救活一个剧种’的说法,在越剧也有‘一个调发展一个剧种’的事实。”

认认真真演戏

袁雪芬的一生创造了很多个“第一”:灌录过第一张女子越剧唱片,参与拍摄了新中国第一部大型彩色戏曲影片《梁山伯与祝英台》;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越剧代表性传承人”、首届“中国戏剧奖·终身成就奖”的获得者……

“唱戏,对她来说就是‘认真’二字。”越剧名家傅全香曾回忆,无论大小演出,袁雪芬总是最早一批到后台,根本没有名角的架子。开场前半小时,她往往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上去表情凝重。后来,有好奇的晚辈问袁雪芬,才明白原来那是她在酝酿演出情绪。

袁雪芬的弟子华怡菁讲,越剧的故事大多是悲剧,袁老师能恰如其分地把握每个角色,靠的是认真对待每一场戏、每一句唱、每一个表情;就是这“认真”两个字,越剧后辈要学一辈子。

在数十载艺术生涯中,袁雪芬形成了独创的“袁派”艺术,其唱腔旋律淳朴,感情真挚深沉,韵味醇厚。

越剧“金”派创始人金采凤,最早师从袁雪芬。金采凤回忆说:“开始学戏时,我一上台就害怕,袁老师鼓励我,指出我的问题所在。同时,她经常给我学习和锻炼的机会。《西厢记》是袁老师的代表作。有一次周总理来看戏,她却让我来演崔莺莺。当时,她自己年纪也很轻,为了培养我们,让出舞台,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高尚情操啊!”

上世纪40年代就与袁雪芬合作走过几十年的范瑞娟,对袁雪芬始终心怀敬意。范瑞娟说,袁雪芬常常说要“带戏上场”。每次,她总是从舞台后侧几米处就开始走步。前几步,观众是看不见的,等到进入舞台,她的台步、形体动作就十分自然了。每演一场戏,袁雪芬不是演过就算了,而总是在想,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袁雪芬经常观摩其他剧团的戏,从中汲取长处,为越剧所用。

1953年,袁雪芬与范瑞娟合作主演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被拍摄成我国第一部大型彩色戏曲影片,一经放映,风靡全国。1954年,周总理将这部影片带到日内瓦放映,引起轰动,被誉为中国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同年,她又在根据王实甫原著改编的《西厢记》里,成功塑造了崔莺莺一角。

2003年12月,袁雪芬获得了文化部颁发的国家级艺术终身成就奖——“表演艺术成就奖”。2006年4月又获“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终身成就奖”。2008年,袁雪芬被文化部命名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越剧代表性传承人”。

清清白白做人

袁雪芬一生受父亲的影响很大。她的父亲时常告诫女儿“自轻则后人必轻之”,袁雪芬对此一直铭记于心,入行之后还从中提炼出“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演戏”的格言。

在戏剧舞台上,袁雪芬塑造了一个又一个身份不同、性格迥异的女性形象。但在人生旅途中,袁雪芬始终是刚正不阿的人。上世纪40年代,袁雪芬唱红了上海滩,那些“社会贤达”、“达官贵人”要她唱堂会,都被她一一谢绝。与袁雪芬共事多年的越剧著名编辑吴琛说:“袁雪芬的身上没有媚骨,她是一个善良、正直而倔强的人。”

“做人要做好人,戏也要演好戏;先是做人,然后才是演戏。”据袁雪芬弟子金彩凤回忆,袁老师生前一直把“清白做人”放在很高的位置。

在上海戏曲界,几乎人人皆知,袁雪芬的性格是“绝不随波逐流”。旧时戏曲行当时兴女演员“拜干爹、干妈”,靠各种势力走红。袁雪芬不为所动,相反,她穿青衣、吃素食,把自己打扮成中年妇女模样,拒绝各种应酬。

知情人士回忆,袁雪芬早年还曾拒绝宋美龄等权贵名人的堂会邀约,甚至谢绝出演《坐楼杀惜》中的反面角色阎婆惜。直至晚年,她主持上海白玉兰表演艺术奖评选,依然是两袖清风、一身正气。

袁雪芬一生简朴,金钱从未放在心上。“每个季节,老人的外套就那么一两件”,助手黄德君感慨。可对别人,袁雪芬却十分大方,“文化部给她发奖金,一眨眼就分完了,这个老同志困难给多少,那个给多少……所以她没什么积蓄。”

晚年,袁雪芬疾病缠身,可她不愿意住院,总问身边的人,“又用了国家多少钱?”然后就“闹”着回家。

她在自己的简单遗嘱上交代3个儿子,葬礼一定要从简,希望将骨灰撒入与故乡曹娥江一水相连的黄浦江。

老骥伏枥志千里

一辈子的艺术生涯没有什么遗憾,可对越剧的现状,袁雪芬并不满意,越剧的那些东西都已经被兄弟剧种学会,原来的优势荡然无存,袁雪芬总在担心越剧的明天。

她晚年常惋惜自己没作出多少贡献,黄德君回忆:“后来她问我,‘我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我就说,够多了够多了,您也留点给别人做做吧。”

1985年,袁雪芬退居二线,开始着力培养越剧青年演员,并组织人员对越剧100年历史进行梳理和理论评析。袁雪芬提出:“中国戏曲是多剧种体系,越剧应该有自己的理论体系。”在她的真诚邀请下,越剧界初步形成了一支由专家教授、研究员和越剧编导组成的越剧理论队伍,撰写出《越剧舞台美术》、《越剧艺术论》、《袁雪芬自述》等理论专著,为越剧留下了一份总结性理论文稿。

2003年,袁雪芬患上了绝症骨髓瘤。为了抓紧时间总结理论和完成作品,她放弃化疗,常常带着病痛工作。2010年,袁雪芬曾经历长达3个月的病危期,但危险期一过她就要谈越剧发展。从去年8月15日之后,她自知来日不多,坚持不肯再进医院了。她说,生死是自然规律,现在越剧理论总结的著作都已经出版,自己已无憾了。

“此生只为越剧有,质本洁来还洁去。”戏迷们把袁雪芬比作一株临寒开放的梅花。

本报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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