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认真真唱戏,清清白白做人”(附照片)——追记越剧表演艺术家袁雪芬

日期:2011.02.20 点击数:9

【类型】报纸

【作者】 张裕

【关键词】 越剧 

【地址】 地址1

【来源】 上海文汇报

【入库时间】2015.02.11

【全文】

袁雪芬在越剧《祥林嫂》中的剧照。

袁雪芬走了,走得很安详。淮海中路的家里,灵堂简朴至极,白花映衬下的袁雪芬遗像,素洁如旧。

人们永远记得她演的祥林嫂。1946年,袁雪芬把鲁迅的小说《祝福》搬上越剧舞台,扮演祥林嫂这个她从小熟悉并同情着的艺术形象。从此,祥林嫂伴随着袁雪芬的舞台生涯。很多时候,人们会忘却袁雪芬塑造的数以百计的角色,只记住那个在风雪中颤抖着双手,质问“魂灵究竟有没有”、“地狱到底有没有”的祥林嫂。

从2009年底,袁雪芬因病被送进医院抢救,然而,一旦神志清醒,她总是“吵”着要回家,她对身边的人说:“不要浪费国家的钱。”从去年8月15日之后,她自知来日无多,坚持不肯再进医院。对于生死,袁雪芬从来看得很淡。有时,学生方亚芬、华怡青去看望老师,看到老师身体虚弱,难免面露伤心之色,倒是袁雪芬劝慰她们:“生死是自然规律,你们不要难过,医生说我30岁就要死了,这不,我还赚了50多年!”

1999年,袁雪芬就立下遗嘱,叮嘱身边的人,她的身后之事一律从简,把她的骨灰撒入黄浦江,践行她“认认真真唱戏,清清白白做人”的人生信条。

“小演员”致信文汇报:旧时“戏子”很屈辱

从浙江嵊县到大上海,越剧演员“年年难唱年年唱”,导演谢晋以越剧演员的经历为素材拍摄了电影《舞台姐妹》,电影里有句台词:“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唱戏”。袁雪芬曾说,这是从父亲叮嘱她的话里提炼出来的。

在旧时的越剧界,认“过房爷”、“过房娘”的陋习在演员间盛行,袁雪芬却厌恶这些,她穿青布衣,吃素食,以此拒绝各种应酬。

然而,做越剧演员的屈辱,却并不因此而能绕过。1947年5月5日,当时的《文汇报》刊登了一封署名“一个小演员”的来信——《越剧女演员,满纸伤心语》,信中这样写道:学戏时,受班长师傅的支配,随他们高兴,有时一两年学不到一个戏,打骂倒是有你的份。长得好看一点的,他们就对你很照顾,目的是把你当玩物。即便唱红了,妒忌、破坏,都会来摧残你。戏子,不但要请客,还要拜客。可怜我们这些唱戏的人,要奉养父母弟妹,还要置办戏服,哪有钱送礼?信的最后写道:“我们这小圈子里,尽多一些卑鄙无耻的人,我们敢怒不敢言。请编辑先生把这一段披露出来,我们许多姐妹会感谢你的。”

这个“小演员”,就是袁雪芬。只读过2年书的袁雪芬,一生坚持读书看报。在灵堂里,有她生前看过的一叠厚厚的报刊,被整整齐齐放在茶几的隔板上,里面有《文汇报》、有《参考消息》等,它们身上,留着老人摩挲过的余温。

发动越剧改革:一个调发展一个剧种

在袁雪芬的整个艺术生涯中,最令人难忘的是她发动的越剧改革。1942年,她的好姐妹——“闪电小生”马樟花在舞台上积劳成疾,突然去世,这残酷的现实沉重地打击了袁雪芬。袁雪芬发现,不改革剧种,自己也难逃如此厄运。

长期的辛劳、郁闷,身心俱疲的袁雪芬得了肺结核,她离开舞台,离开了上海。短短几个月里,邀请她的剧场老板纷至沓来。但袁雪芬的心意已决:回去演出可以,但她唱的越剧必须改革。

重新回到上海的袁雪芬发起了一场越剧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越剧改革,那一年,她20岁。她向剧场老板提出,今后的越剧,要有固定的剧本,要有正规的舞台布景和服装,要用油彩化妆,要聘请编导,要建立演出制度,等等。老板说,这要增加开销,编导的薪水无法解决。袁雪芬回答:“把我的薪水拿出十分之九发给他们。”1942年10月28日,袁雪芬在上海大来剧场主演了《古庙冤魂》,这部戏让越剧率先在中国戏曲中形成了编、导、演、音、美的综合艺术机制,这一改革深刻影响了20世纪后半叶中国戏曲的改革发展进程。

昆曲有“一出戏救活一个剧种”的说法,音乐家刘如曾说,越剧也有“一个调发展一个剧种”的事实。1943年11月,袁雪芬主演了被评论界称为是“越剧改革力作”的《香妃》,在表现香妃看到丈夫头颅的情景时,香妃要大步倒退后,惊呆,再停顿,唱出“啊……啊……”的“四工调”。袁雪芬在排演时,情绪所致,突然改革了唱腔和戏词,从胸中发出对丈夫名字的高叫。琴师周宝财看到她突然冒出了一个高音,随即用碎弓也加高一个音。接着,袁雪芬哭出了一个“我的苦命的夫啊”的长腔。台下的观众被这如泣如诉的长腔所感动。在逐步完善后,成为越剧的主调。这一曲调,就是专家眼里“一个调发展一个剧种”的“尺调”。

演出《祥林嫂》:遭遇“粪包事件”

袁雪芬一生主演的剧目数以百计,然而,祥林嫂却是她为之付出最多、也是她最喜欢的一个角色。1946年的一天,晚饭后,编导南薇对袁雪芬说,要读篇小说给她听,看看能不能改成戏。南薇所读,正是鲁迅的《祝福》。那时的袁雪芬只知鲁迅的名字,并不理解鲁迅作品的深刻性。但是,祥林嫂这个人物,她却似曾相识。她从浙江嵊县的农村出来,熟悉家乡的风土人情,当下,她就决定要将祥林嫂搬上舞台。

1946年5月,越剧《祥林嫂》上演,这是鲁迅作品第一次被搬上戏曲舞台,轰动一时。评论界认为,祥林嫂的悲剧不是个人命运,而是吃人的社会造成的。而这一切,也引起了国民党政府的不满,认为袁雪芬是地下党员、赤色分子。

这一年的8月27日,发生了轰动上海的“粪包事件”。“那天我乘着黄包车从家里出来,去苏联电台做播音,粪包从头上兜下来后,我马上叫‘抓人’。旁边有警察在场,但他无动于衷,证明是被买通了的。”袁雪芬回忆说。袁雪芬并不畏惧,在之后的岁月里,不断加工提高《祥林嫂》,使之成为与《梁祝》、《红楼梦》、《西厢记》并驾齐驱的越剧“四大经典”。

做出理论贡献:梳理越剧百年历程

1985年,袁雪芬退居二线,她着力培养越剧青年演员,同时组织研究对越剧100年历史的梳理和理论评析。袁雪芬提出:“中国戏曲是多剧种体系,越剧应有自己的理论体系。”在她礼贤下士、不耻下问的真诚邀请下,越剧界终于初步形成了一支由专家教授、研究员和越剧编导等组成的越剧理论队伍,撰写出《越剧舞台美》、《越剧艺术论》等理论专著。

袁雪芬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岁月,尽心尽力地组织专家,为越剧留下了一份总结剧种百年历程的理论性文稿,为传统剧种在新世纪开拓出更大的空间准备了一份宝贵的学术分析总结的经验。

本报首席记者 张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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