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妻儿来到诸暨一个叫做山后的小山村看望一位老人，她是妻的外婆。

两年前，也在这个时候我们为老人祝过寿。当年，外婆八十有九，独居山坡简陋的老屋。不用家电，不烧煤气，老人自己垦荒种菜，上山砍柴，寻药治病，居然耳不聋腰不弯，活得怡然欣然，让人羡慕不已。

按照家乡给老人逢九做寿、绘像留念的习俗，趁着亲友团聚，大家聚餐为外婆祝寿，拍照取代绘像，望着生日蛋糕中点亮的烛光，照片中的外婆眼神有些忧郁。

如今，两年过去了，外婆还好吗？车进村庄，宽敞平坦的水泥路代替了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一幢幢漂亮的别墅拔地而起，一块块修剪整齐的灌木绿篱点缀其间，乡间的惬意生活让我这个城里人自叹勿如。这不，小娘舅家的别墅前，亲友们的私家车早已围得水泄不通。

“看老寿星去了。”不知谁的一声吆喝，让大伙从久违的喜相逢中行动起来。牛奶、饼干、水果、补品……男女老少上至70岁的长辈，小到7 岁的孙儿，人手一包，浩浩荡荡向外婆居住的老屋走去。

老人大概得知我们要来，门前早已搬出了一大溜高高低低的竹凳、木椅，这是老人招待儿孙的最高规格了。外婆还是那样大声说话，还是那样风风火火。除了平添几缕银丝外，几乎没有大的变化，黑里透红的脸庞上那块寿斑更加明显，怎么看都不像一位耄耋老人，倒像一个进门不久吃苦耐劳的新媳妇。

“捎点我种的菜回去，顺便可以锻炼身体。”外婆的提议得到大伙的响应。老人的眼神闪烁着青春的光芒。大家前呼后拥跟着老人走向田间，城里来的孩子们更是蹦蹦跳跳，两条花狗围着老人一路撒欢。“它们是我的勤务兵，专门替我保驾护航。”外婆的幽默感染了我们，一路上传来欢快的笑声。老屋后面就是大山，清新的空气顿时让人神清气爽。山谷的一块平地上，青菜、萝卜、芹菜、菠菜、芥菜，一大片碧绿的蔬菜长势撩人，正是丰收的好季节，叠翠的竹园下面孕育着一个春天的故事，这里是外婆的绿色食品基地，手握小镰刀的老人和那件枫叶红的棉袄成为田野中的一抹亮色。

在车上，分享着外婆赠送的劳动果实，我却意外地发现妻塞给老人的红包被悄悄地放了回来。老人并无退休工资，却屡次拒绝儿孙“下山”居住的邀请。我总觉得老人逆俗而行在坚守着什么，是在用自己原始的生活方式解读长寿密码，还是用勤劳告诉儿孙自食其力，寻找幸福生活。据说“长寿之乡”巴马老人长寿的秘笈是勤劳、心平、气净、水好，但是只图巴马的气净、水好，做不到巴马长寿老人的一生的勤劳、心平，还是长寿不了。

回眸村里，那座名叫攸宁轩的老房子依然在风中屹立。这“攸宁”两字取自于《诗经》“哙哙其正，哕哕其冥，君子攸宁”句。攸宁轩的旁边就是外婆住的老屋，望着挥手相送的外婆，我突然明白“攸宁”两字的含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