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岩的人道主义

日期:2009.10.15 点击数:9

【类型】报纸

【关键词】 柯岩 

【地址】 地址1

【来源】 文艺报

【入库时间】2015.02.11

【全文】

柯岩是一位高产、优产的作家。全面评价她的作品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在这里,我只想简略地谈一谈贯穿于她全部作品的一种价值取向,即人道主义。当然,柯岩从来没有标榜过自己是一个人道主义者,然而事实却认定,正是像她这样的作家,才是真正的人道主义者。

翻开柯岩的10卷文集,我们到处都可以感觉到她的那颗爱心的跳动。她爱孩子,爱青年,爱无私奉献的先进分子,爱一切普普通通的劳动者。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将自己爱的热力全都献给了中国的广大人民群众。面对逸出生活正常轨道的工读生,作家的心“在流血”,因而她大声疾呼:“让我们给予他们更多爱的阳光吧!”(《爱的阳光》)面对朵拉、紫薇(《他乡明月》)的出走,作家有惋惜有慨叹,然而更多的是理解与同情……

不过,爱倘若仅仅停留在同情的层面,则是远远不够的。这种常见的恻隐之心,至多只能说是浅层的人道主义。这样的爱,往往无助于被爱者本质力量的激发与人生命运的改变。更为糟糕的是,有的竟以“同情”和“施舍”来有意无意地显示自己精神的优越和地位的高贵。应当说,这种做法本身就不够“人道”,因为这种不平等必然会损害被爱者的人格尊严。

与这类鄙陋的人道主义者相反,柯岩之于笔下的人物,从来就没有过那种居高临下的俯视。即使是对于那些已经不同程度地失去人格尊严的工读生,作家也是以平等的姿态走到他们中间,与他们倾心交流。正是由于尊重了他们的人格,她才得以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在芜杂的草丛中发现了鲜花的蓓蕾,从扭曲的枝杈下寻到了健康的根系。于是作家“又在微笑”,因为她看到了他们美好的未来;于是作家启发、鼓舞他们依靠自身的力量去寻找自己的价值和尊严,去寻找已经失去但是又属于他们的那个美好的人生世界。紫薇和朵拉在出走美国的人生旅途上,无疑有过不少的幼稚、轻率和迷误。对于她们的荣辱、浮沉和穷通,作家在柔肠九曲、悲欢与共的同时,更着意于揭示她们那种坚韧不屈的性格底蕴、万劫不灭的民族魂魄与心向故园的性格逻辑。柯岩曾经说过:“因为生活中有太多的风雨,我从来害怕哭唏唏、软塌塌的人物,而喜欢强者。”(《〈船长〉的采访和写作》)这是品透人生况味之后的感慨。因此,她始终自觉地把自己的笔当作一份助力,去激发并且高扬起人们改造自我与世界的伟力。读者们常说柯岩之爱,这就是柯岩之爱的核心内容。

正是因为这样,柯岩又走进了先进分子的内心世界。这里有捍卫民族尊严的船长贝汉廷(《船长》),有不向生活低头的硬汉刘瑞丰(《希望在哪里》),有为祖国编织锦绣的苏绣女工李娥英(《东方的明珠》),有兢兢业业的税务员吴丙治(《追赶太阳的人》),有挽狂澜于既倒的人民教师杜嵋(《仅次于上帝的人》)……这些人物的生活道路不同,个性特征也迥然有别,但是又有着一个共同的性格主调,那就是自尊、自强和自立,就是在与命运的搏斗中,在推动历史进步的事业中,在为他人和社会的无私奉献中,力争将自己的大智大勇发挥到极致,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赢得自我的价值与尊严。一位记者曾问柯岩:“您对幸福的理解?”柯岩回答说:“和我们的人民一起,帮助我们的生活更快地前进!我认为,这是我们中国作家最大的幸福!”这是一句极为平凡的话,然而又包含着极其深沉的内容。只有自己是一个历史创造者,才有资格去爱历史的创造者;只有自觉地将自己融入人民群众之中,才有能力去爱人民群众。那些以贵族、精英自诩的人,那些专以污辱、损害困难群体为乐的人,想做一个人道主义者,简直比骆驼穿过针眼还难。

凡是尊重事实的人都会承认,在旧中国,人民群众处于被污辱、被损害的地位,非但没有自由和平等,就是最基本的物质文化需要也往往被剥夺殆尽,因而根本谈不上什么价值或尊严。这种状况的改变,是中国共产党成立以后的事;这种状况的根本改变,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群众开创了社会主义道路以后的事。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共产党是最大的人道主义者;社会主义事业是中国历史上最为壮丽的人道主义事业。柯岩热爱人民,必然要推及热爱中国共产党,热爱社会主义。一首《周总理,你在哪里?》,注入了她对中国共产党的多少深情!事实上,作为人民的女儿,她早已和人民一样,将自己的命运与党和社会主义的命运紧紧地连在了一起。由此我们也就不难理解,她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作家,对于国事、天下事何以那般事事关心,尽管力量绵薄、身负重疴,还是要挣扎向前,无论巨细地做着那一切。爱就是负责,就是行动,就是奉献。只有爱到这个地步,才是博大深沉的爱。

人道主义以人为本位,强调人的价值和尊严,提倡自由、平等、博爱,肯定人的现实需要和幸福。用这样的标准来衡量柯岩,可以说既合又有所不合。所谓“合”,是指在抽象的意义上,这些人道主义的原则她都赞成;所谓“不合”,是指在实践的意义上,她主张这些原则首先归于以工人阶级为主体的人民群众,并且将争取人民群众的这些权利作为自己毕生的奋斗目标。

由此看来,比起原本意义上的人道主义,柯岩的人道主义似乎显得不那么“开放”。这个不那么“开放”的人道主义为什么反倒是真正的人道主义呢?

人道主义这个概念是资产阶级提出来的。它的最初形式是人文主义。到了17-18世纪,又由启蒙主义思想家们发展为人道主义。1789年,它的基本原则写进了法国资产阶级革命的《人权宣言》。可以说,人道主义来到世上就是为了打倒封建阶级,为资本主义的发展开辟道路的。也就是说,它本身就是资产阶级对封建阶级不讲“博爱”的产物。很明显,这里所谓的“人”,就是资产阶级的人;这里所谓的“道”,就是资本主义之道。而资产阶级所以要冒充全人类的名义,无非是为了联合工人阶级及其他劳动者一道去打倒封建阶级,无非是为追逐自己的利益披上一件堂而皇之的外衣。历史早已证明,资产阶级对于封建阶级的胜利,不过是由封建奴隶制变为雇佣奴隶制而已,工人阶级及其他劳动者的人权状况并未得到根本的改变。在资本主义社会,自由、平等、民主之类,对富人是天堂,对被剥削者、对穷人则是陷阱和骗局。如果说资产阶级在统治稳定时期尚能装出绅士风度的话,那么,在感到资本的权力动摇的时候,他们就会扯下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毫不含糊地把自由、平等、博爱的口号换成刺刀、手铐和监狱的现实。这也就是说,资产阶级人道主义自诞生那一天起,就总是在本阶级的小圈子里推磨,从来都不曾惠及众生,从来都不曾具备普世的意义。随着资本主义统治的确立,这种人道主义也日渐堕落,到了19世纪,则由原来的反对宗教神学而走向与宗教神学联盟,成为一种带有浓重神道色彩的“人道主义”。

那么,人们不免要问:不管怎么说,自由、平等、博爱毕竟是好东西,难道就当真不能变成现实了吗?要弄清这个问题,必须首先弄清是什么东西遮蔽了自由、平等、博爱的普世阳光。这个东西不是别的,就是一些人讳莫如深的私有制。正是私有制,制造了人类的分裂,酿成了世间的不平和仇杀。然而,私有制的产生、发展和消亡是一个历史的过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说:“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版第2卷第33页可以肯定,私有制的彻底消亡是未来的事,甚至是比较遥远的未来的事,因而实行普世的人道主义也是比较遥远的未来的事。在人类完成对于私有制的“最后审判”之前,在人类社会还存在剥夺与被剥夺、污辱与被污辱、损害与被损害的现象的时候,不能讲普世的自由、平等,而只能首先讲劳动大众的自由、平等;不能实行无差别的“博爱”,而只能首先实行劳动大众之爱。只有有了这“首先”,才有那个“然后”;只有先讲劳动大众的人道主义,才能在将来实行普世的人道主义(事实上,到在那个时候,人道主义也已完成了它的使命)。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能犯超越阶段的激进主义的错误。如果我们现在就讲普世的人道主义,就不能不说是一种“爱的呓语”。

柯岩的人道主义,就是劳动大众的人道主义。这种人道主义是建立在认知理性和现实感性之上的,具有实践的品格,是真正的人道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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