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众所周知,这是南宋词人陆游写给前妻唐琬的名篇《钗头凤》。陆游20岁娶表妹唐琬,二人青梅竹马,婚后琴瑟和鸣,感情甚笃。唐氏温婉贤淑,孝敬公婆,陆游有云“堂上奉洒扫,厨中具盘飧”。但是,因为唐氏不孕,又逢陆游屡试不第,陆游的母亲便把罪过归于唐琬身上,在母亲的压力下,陆游被迫与唐氏分手,另娶王氏,后来唐琬也再嫁给了皇族贵人赵士程,从此,二人天涯陌路。
然而,无巧不成书,无缘不相逢。六年后在禹迹寺南院沈园的庙会上,陆游偶遇同样前来游赏的赵士程夫妇。百感交集,千端感慨,然而物是人非,于是陆游将久积于心的一腔痴怨浇成了这首词。词中叠字的运用将陆游的无奈与悲哀酣畅淋漓的表现出来:是两个人分手错了吗?还是再次重逢错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哀,再一次冲胸破喉而出。“莫,莫,莫!”事已至此,再也无法挽回了,这万千感慨还想它做什么,说它做什么?古诗云“使君自有妇,罗敷亦有夫” 没有希望的折磨自己,又有什么用呢?此刻,一个“空”字分明写尽了这份无奈分离的怨苦。
就在陆游作此《钗头凤》后不久,唐琬在沈园看到了这首词,她心绪难平,虽然已经嫁为人妇,但对陆游细腻而深厚的感情依旧未变,于是,唐琬和词一首: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世情淡薄,人情浑浊,雨送黄昏,花自飘零,尽管晨风吹干了昨日的雨水,但难以吹干昨夜的泪水。同样清秀隽永的文字,让人忍不住扼腕叹息,两人同作《钗头凤》,情辞凄恻。此后不久,唐琬便抑郁而终。
唐琬与世长辞后,陆游悲痛不已,常将对唐琬的怀念与沈园联系。庆元五年,陆游75岁重游沈园,作《沈园二首》:“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直到他临终前一年,84岁高龄的陆游仍一怀愁绪,再一次欲笺心事,写下了诗作《春游》:“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对于这位驰骋宋代文坛的爱国诗人来说,唐琬,无疑是他生命中最浪漫的一笔,永远是他“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羁旅生涯中最美好的回忆。而我们不仅钦佩于他力主抗金的决心,感慨于他对奸臣永不妥协的执著,更感动于他这份铸留于沈园的凄美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