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讯 为纪念中国共产党建 党90 周年和辛亥革命100 周年,5 月11 日晚,上海越剧院新编越剧 《秋色渐浓》在我校伟长楼隆重上 演。
据悉,上海越剧院原创优秀 剧目《秋色渐浓》是第十二届中国 上海国际艺术节参展越剧。该剧 融合现代科技,凝结编、导、音、美 专家和新老两辈表演艺术家的创 作心血,上演多场,深受观众喜 爱。我校党委宣传部、文明办、艺 术中心引该剧进上大,吸引了上 大师生观众及周边社区不少越剧 迷,现场掌声不断。不少第一次观 看戏剧演出的大学生坦言,戏曲 作为一门传统艺术多姿多彩,全 然没有想象中的枯燥乏味,富有 魅力,希望今后能多一些这样精 彩的剧目走进校园。 吴柳稼
我从没有见过一座城市如此偏爱黑色,像 绍兴这般。黑色的石头古街、黑色的船、黑色 的瓦、黑色的门、黑色的窗、黑色的楼板,连路 边的树似乎也是黑色的了。墙倒是白色的,但 依然会镶上黑色的边。甚至不少现代化的大 楼,其色泽,也是暗色调。
行走在这个城市里,你一下子就触摸到 《野草》的底色和那浓得化不开的情感,又想 起了《铸剑》中那个黑色的人。你忽然明白,为 什么鲁迅那么热爱木刻。木刻黑白分明的色 调,就是他故乡的色调啊。
鲁迅故里,已经不再属于鲁迅了,变成了 绍兴文化,乃至整个越文化的长廊。文化广场 上,立着一面墙,刻有鲁迅的巨幅雕像,是鲁 迅吸烟的样子,烟雾缭绕着他那充 满忧思的面庞。鲁迅故居与整个家 族的房子连通在一起,里面建有鲁 迅纪念馆、民俗风情园等。鲁迅家 的房子十分宽阔,这让我想到鲁迅 在上海最后的居所,那般逼仄,倒 未必是他所喜欢的。百草园还在, 却不是我想象中的模样。整个园子 主要是种菜,只有一侧种着一点 草,想必没有“百草”。一棵高大的 树,结着桂圆一样的果实。身边有人说,那是 皂荚树,鲁迅在书中写过的。但我知道,那不 是皂荚树,皂荚是长长的。四周有鸟叫,叫声 十分清幽,倒是平添了一些彼时的感觉。只是 不见鸟的影子,到处都是游客,直冲云霄的 “叫天子”再也见不到了。
鲁迅故里有咸亨国际影城、咸亨酒店。据 说咸亨酒店已经是世界闻名了。这个,当然得 感谢鲁迅。这里的街道早被改造成民俗街,店 铺一家接一家,卖着各种纪念品、土特产之类 的。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绍兴臭豆腐和黄酒。黄 酒又称“花雕”、“女儿红”,或者“女酒”等等。 “女儿红”的名字很动听,既通俗又雅致,叫人 喜欢。作家刘丽朵写过一篇文章,叫《最爱是 花雕》———一个北方女子开口便说:最爱是花 雕!买断江海是酒钱!这背后有着怎样的豪气 与胆识。刘丽朵在北大的硕士论文,写的便是 绍兴府山阴人徐渭。但是,花雕,到底是个悲 伤的名字。绍兴的古俗,在女孩出生时,选数 坛好酒,封泥存上。等到女孩出阁之日,再打 开来谢客。倘若女孩未成年而先夭折,就称为 “花凋”。所以民间流传一句话:“来坛女儿红, 永不饮花雕。”不过,我最喜欢“女酒”这个名 字,因为它独特,把女性的种种融注在酒里 了。这也可让我们想见古越地女子的温柔与 英豪。秋瑾就是这样的越地女子。从鲁迅故居 往南,不到两里,即是秋瑾故居;往北,约两 里,便是秋瑾就义的古轩亭口。
民俗街上立有一些雕像,一律都是黑漆漆 的。记得有一尊是孔乙己。然而,所有的黑色 雕像,都有一股精气神在,让我想到一种形 象:绍兴师爷———博学、脾气大,好评点时事, 严肃中又不乏幽默。不用说,鲁迅身上就有着 师爷气。
鲁迅家对面便是三味书屋了。书屋外有一 条河,河水也是黑色的。这种黑色自然不是绍 兴人喜爱的,它是环境污染的结果。记得周作 人回忆起故乡的河,说它有着“白鹅似的波 浪”,那该是多么清亮的水呵!几只乌篷船载 着游人,在河上缓缓行驶。乌篷很小,我怀疑 这也不是当年的模样,比起我在电视里看到 的,要小很多。我向一个本地人求证,他说就 那么大,从前也是这般大。乌篷是用来挡雨 的,太大,会被风吹坏。当年,周家兄弟就是坐 着这样的船离开绍兴的么?
三味书屋的教室正中,摆着一张桌子,桌 边放置数把椅子。其中一把椅子是寿镜吾先生 的座位。鲁迅说过,寿先生是一个“极方正、质 朴、博学”的老人,虽然也有一把戒尺,但不常 用。其它椅子,据说是供客人坐的。学生的桌子 在房间四周,靠着窗或墙壁。因此,授课时学生 背对着先生。有了这个条件,鲁迅才有机会偷偷 地从小说中临摹下许多绣像。鲁迅的桌子在最 里边的角落里,还是当年的桌子,刻着全国人都 熟悉的那个“早”字。
从鲁迅故居出来,走上几百米远,就是“沈 氏园”了。一个私家园林,传承了上千年,成为今 日声名远播的“沈园”,只因陆游与唐婉的一段 悲摧的爱情故事。我从没有想到,鲁迅与陆游, 离得这样近。他们的婚姻都是因为母亲,陆游不 得不与心爱的女人分离,而鲁迅却 终生不能抛弃母亲留给自己的“遗 产”。
在沈园内,遇见一位美丽的导 游。听她讲陆游与唐婉,声音清 越,美目盼兮。在鱼池边,她的讲 解结束了。我留在了那里,抬起手 指,像风一样轻轻翻动挂在树上密 密匝匝的许愿铃,忽然读到“愿得 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顿生了伤 感。正所谓:伤心之地,不宜久留。
绍兴不大,路也不宽阔。人们熙熙攘攘,却 并不匆忙,处处显露着热闹与和乐,这是过日子 的本色。从火车站到鲁迅故居,很多三轮车夫拿 着景点介绍,招揽着外来的客人:“要不要去看 绍兴古街?”每拉上一位游客,便会边踩着车,边 大声讲述着绍兴的名人古迹,言语里充满自豪。 然而,绍兴的夜晚,却有一种浓烈的黑与沉。这 时候,鲁迅故居是寂寞的。游客消散了,民俗街 上的店铺也关门了。这里很久就没有居民居住, 阴森森的一片,很有些怕人。百草园里那条美女 蛇,会在这时候出来诱惑书生么?
已经没有了祖父,没有了母亲,没有了寿先 生,没有了长妈妈,没有了兄弟,没有了闰土和 “老爷”……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片土地还在, 他们的故事,也还在,被我们断断续续地讲述着。
我在绍兴的沈园坐了一夜。
千年以前,我们都是无果的尘埃,而陆游和唐婉,却演绎了一场旷世绝伦的爱情。
这场爱情直接的后果是把陆游的爱国诗人定位略微消解在绵绵的爱意中。我惊讶陆游的执着。沈园本身不具有多美的意境,只因为陆游和唐婉,它的旷世忧愁便经久不衰。这种经久不衰,更多的是后人难以计数的感 性的叠加。沈园说到底,是一个容纳爱情悲剧的葬园。陆游与唐婉的偶遇,千古名句的传诵,在 当时可能更多化成当事人心里的一杯苦酒。几年之后,唐婉无法承受生命之重,竟抑郁而终。 如果没有那一次偶遇,也许心底波澜可能随时间而平息。史料告诉我们,唐婉的丈夫赵士程,也是一个读书人,和皇室有点远亲,担任过武当军承宣使。至少,那个时代对于一个被休的女子来说,觅得如此贤郞也算一件幸 事。赵士程很爱她。在沈园里的偶遇,他宽容地答应唐婉的要求,给陆游送去酒菜。这个要求放在多元的现代估计也很难被理解。但是陆游三杯酒下肚,怅然若失的文人之情勃然而出,他奋力在墙壁上写下:
红酥手,黄籘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我想,陆游笔尖的力量丝毫不逊于他渴望杀敌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爱情,具有一种永恒的美,它使人迷醉其中。才女唐婉怎是一般女子,她附和了一首诗,现在刻在沈园一块稍显陈旧的壁上。我去时是个雨天,雨水淅淅沥沥打在诗壁上,仿佛女子的哭泣声。
爱情,又何止使唐婉与陆游迷醉。还有他,唐婉的第二任丈夫赵士程。说实话,我挺佩服这个绍兴汉子(当时称为越州山阴人),他的宽容使得唐婉没有沦为弃妇;他的宽容使得旷世爱情成为可能;他的宽容使得千古名句流传百世。何止是宽容,赵士程简直就是另一种爱情观的代表:没有惊世绝伦的爱 情,甚至没有波折,有的只是平平淡淡用心的守护,守护一个人,一段情。不是赵士程的失败,只是他的爱人和他一样痴情,无怨无悔。
我坐在沈园的“孤鹤轩”向远处望去,荷叶浮动。余光向右触及,一些风铃和木牌迎风飘荡。这是游 客们在祈祷自己的爱情。我无意中 瞥见一块板上几行清秀的字,写的是愿与女友一同考上某某大学。巧 得是,我作为这所大学的学长,也在沈园。祝你们走过属于你们自己的年华。
雨渐渐停了,我向沈园的最高处走去,略带执拗地默诵唐婉的词: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 独倚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 咽泪装欢。瞒,瞒,瞒!
当然我也知道,默诵得最多的人一定还是陆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