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讯 （记者张裕）昨晚，由郭小男执导、茅威涛领衔主演的新概念越剧《江南好人》在东方艺术中心上演，揭开了第六届“东方名家名剧月”的大幕。本届名家名剧月集中了10台12场戏，其中同时推出两位尹派女小生的最新作品——茅威涛主演的越剧《江南好人》和王君安主演的新编越剧《柳永》。

自问世以来，新概念越剧《江南好人》便饱受争议。该剧对越剧的传统表演有很多颠覆，当西装礼帽穿戴起，当现代舞和爵士舞跳起，当RAP和一叠声“No、No、No”响起……《江南好人》中充满了以往越剧舞台上不曾见过的艺术元素，让很多观众不太适应。《江南好人》的原著《四川好人》作者布莱希特素以“间离”闻名，所谓间离，就是要让观众从看戏的情绪中抽出来，拒绝眼泪，触发思辨。布莱希特戏剧中强调的陌生、间离与越剧的煽情、入戏几乎背道而驰。于是，郭小男处处设置“机关”，让观众意识到自己是在看戏：在拥有飞行员梦想的男主角杨森准备结束生命时，从舞台上方突然掉下荧光屏，上面写着“一棵可以上吊的树”；每一幕结束后，舞美队工作人员会身着统一的背带工作服，将台侧的两盏聚光灯推上推下，提醒观众观看剧情的发展。这些都让刚刚进入剧情、掏出手帕准备大哭一场的戏迷，情绪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断。郭小男和茅威涛创作的《江南好人》，如同在一棵苹果树上嫁接梨的科学实验，他们试图让越剧的未来空间拥有更大的可能性。

在当下全国各地的艺考潮中，上海戏剧学院悄悄地开出了上海越剧历史上的第一个本科班。专业考试前不久已进行，4月将张榜公布专业成绩上线的考生名单。再经过一轮文化考试后，上海戏剧学院附属戏曲学校越剧班的50名考生中，将有20名学员成为上海越剧第一批本科生。

然而，此举引起诸多争议。当年，袁雪芬、徐玉兰等在十六七岁时，都已成为挑班的名角，如今，十六七岁的越剧学员却要“躲进书馆成一统”，专心做个大学生？有人质疑，擅演才子佳人、风格青春靓丽的越剧，是否有必要跟风追逐“高学历”？本科四年毕业后的学生，演戏的本事一定能超过舞台上摸爬滚打四年的中专生吗？

本科毕业，较易获得上海户口

事实上，早在6年前，上海越剧第一个本科班已种下树苗。那时，上海越剧院定向招生，从全国各地招来50名学生，与之签订协议，允诺其中的成绩优异者，将进入上戏的越剧本科班学习。对这一举措，上海越剧院现任院长李莉并不十分赞同，她认为：“越剧演员毕竟是实践性很强的行业。如果一定要读大学，比较好的方式是，学生从中专毕业后，经过几年的舞台实践，积累一些经验和塑造角色的问题，再回归课堂，寻求答案，这样收获或许更大。”

上海越剧院副院长、越剧表演艺术家钱惠丽甚至认为，如果真是从事越剧演员这一行当，学历高低与其关系并不很大：“很难说，读了大学的演员，演戏的本事就一定比中专毕业的演员强。”但钱惠丽依旧十分支持越剧开设本科班，并将亲任本科班的专业教师。钱惠丽透露：“相比中专生，越剧演员本科生毕业后较易获得上海户口。能让新进演员拥有上海户口，是上海越剧院与其他越剧院团争夺人才的重要砝码。同时，一旦发现自己不适合做演员，那些有过大学经历的演员可能更易转行走向社会。而现在，上海越剧院有不少条件并不适合做演员的人，但由于他们除了唱戏并无他能，要想实行‘末位淘汰’，阻力很大。”

实践与教学结合，更易出人才

对于上海越剧开设首届本科班，最大的争议还在于：十六七岁的越剧演员，正当他们该在舞台上发光发热、崭露头角时，怎么躲到大学的课堂里了？如此一来，演技如何得到锻炼，观众如何能认识他们？

对此，上海戏剧学院副院长、戏曲学院院长郭宇也承认，越剧演员尤其是越剧旦角，一旦20岁之前不能“唱出头”，以后就更难成名了。但他同时认为，办越剧本科班，是让尖子学生在中专与进入院团之间建立一个缓冲带。他告诉记者：“这些尖子学生进入本科后，除了给予他们文化滋养外，我们还会搭建平台，给他们更多登台演戏的机会。”郭宇认为，分析当年京剧富连成科班的成功经验，其中重要一条是让学生在坐科期间就不断演出，马连良等名角当年都是“科里红”演员。

李莉十分赞赏上戏提出的“让越剧本科生多演出”的办学思路，但也担心，本科生的舞台在哪里？如何能做到多演出？上海戏剧学院戏曲学院通过“青年京昆剧团”这一演出平台，在培养京剧、昆剧的大学人才上，已形成一套体系。然而，对上戏而言，越剧本科班是一个新生事物，师资力量、演出平台等，全都需要重新搭建。

李莉告诉记者：“上戏并不具备演一出越剧大戏的资源，如果越剧本科生要演大戏，必然要跟上海越剧院合作。然而，上海越剧院一年200多场的演出任务，已接近饱和，很难挤出空档让学生们搭台演出。”同样一出越剧《红楼梦》，如果由钱惠丽、单仰萍主演，演出费可达10万元；而如果由还未毕业、尚不具有知名度的学生来出演贾宝玉、林黛玉，可能连两三万块的演出费都卖不到。李莉认为，偶尔让学生搭上海越剧院的班底演一演《梁祝》、《红楼梦》等大戏，那是可能的；但要形成制度，让学生长久登台，演出场次、演出收益等指标就成为院团不得不面对的“大山”了。

郭宇认为，不管搭剧团的班还是自己组建越剧班底，让越剧本科班不断登台演出的办学宗旨必定不变。他透露，他已与演出商商定，将让这些越剧尖子生不断在天蟾逸夫舞台演出。他们将从折子戏演起，再演经典大戏，以较低的票价，吸引越剧观众，让越剧观众看着这些尖子学生逐渐成长起来。

本报记者 张裕

本报讯(记者张裕）1942年10月28日，袁雪芬领衔的雪声越剧团演出《古庙冤魂》，由此打响了新越剧改革的第一枪。之后，袁雪芬等一批越剧演员和新文艺工作者对来自浙江农村的“的笃班”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越剧建立了完整的现代戏剧编导制度，通过“编剧、导演、演员、音乐、舞美”的全面发展，在中国戏曲中率先完成了从农村民间艺术向城市现代剧场艺术的转型。它对中国传统戏曲的近代化历程产生了重大影响。昨天，“上海的声音——纪念越剧改革70周年”系列活动在沪启动，活动将通过演出、研讨、新秀推荐等形式，探索新时期越剧发展的方向。

越剧改革的最大成就之一是诞生了一大批流传至今的经典剧目。这次纪念活动将集中展示越剧“四大经典”，展现越剧写实与写意相结合的美学特征。12月8日至11日，上海越剧院将在逸夫舞台演出《红楼梦》、《梁祝》、《西厢记》和《祥林嫂》四大越剧经典。因袁派名旦方亚芬嗓子水肿需要禁声休养一个月，由她主演的《西厢记》、《祥林嫂》等将临时换由沪浙旦角演员唐晓羚、蒋仕英、徐莱等顶替演出。上海越剧院副院长、著名徐派小生钱惠丽主动请缨，在《祥林嫂》最后的“问苍天”一场中，将出演绝望中离开人世的祥林嫂。

纪念活动的另一大看点是：沪浙苏等地的中生代越剧演员纷纷拿出各自的原创剧目片段，集中展示最近20年来全国越剧的创作成果。来自浙江小百花越剧院、绍兴小百花越剧团、杭州越剧院、南京越剧团、宁波小百花越剧团、温州越剧团的名角，将与上海越剧院的名家们一起亮相逸夫舞台。

忻才良

连续6天在上海逸夫舞台上演的越剧《舞台姐妹传》，盛况空前，一票难求。虽已曲终人散，但余音缭绕，戏曲同行、评论界仍是好评如潮。这一文艺现象值得关注，发人深思。

这一艺坛盛事缘起越剧躬逢改革70周年。纪念活动思路多多，方案不少，最终统一于编创《舞台姐妹情》，实在是一个有越剧特点、驾轻就熟的创意。

整出戏在原来《舞台姐妹》的基础上进行创意扩充。在讲述竺春花、邢月红的姐妹情、舞台梦的同时，刻意为观众展现当年越剧从浙江“的笃班”发展成为具有全国影响的剧种的一段成长历程，凸显了纪念越剧改革70周年的主题。

《舞台姐妹情》以“情”贯穿全剧，以“情”演释越剧的坎坷发展史，以“情”反映舞台姐妹不同的成长史和曲折的心路历程。九代同堂的豪华阵营的倾情出演和各姐妹剧种名角大腕联袂助演，使整个舞台洋溢着浓郁的“舞台姐妹情”。此种演出盛况，被不少越剧迷赞之为“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上海越剧界十姐妹同台献演《山河恋》相比，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上上海、长三角地乃至全国的电视、广播、平面媒体黄金时段、重要版位的大版量的连续报道，推波助澜，《舞台姐妹情》的创作和演出，取得了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的累累硕果，已被载入越剧发展史册。

《舞台姐妹情》“热”后的冷思考，正在进行中。戏剧改革何去何从？是探索《舞台姐妹情》剧红情浓这一文艺现象的关键所在。

全国各地有众多的地方戏曲剧种，成长发育都有其自身的历史背景、地理因素、经济原因、乡土条件。毋庸讳言，随着网络的普及、知识的爆炸、生活节奏的加快，流行音乐的冲击，加上市场的竞争，戏曲难免面临窘境，或出现生存困难。越剧，作为一个地方剧种，起步于浙江山岙，上世纪初“突围”到上海发展，尤其是近70年来，坚持改革，改戏路、改剧本、改班子，创流派、创名剧、创明星，终于在申城这块海派文化的沃土茁壮成长，不断改革创新，戏路越走越宽，市面越做越大，影响越来越广。

回眸70年历程，越剧坚持改革、推陈出新的辙印清晰可见，光彩照人：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越剧十姐妹在沪联袂献演《山河恋》，倾情抒发了爱国情怀，激励市民抗日，凛然浩气壮山河；建国初期，越剧姐妹同台义演，热忱捐献抗美援朝飞机大炮，感人至深；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编创成功，拍成彩色电影，从此享誉全国，走向世界，中国越剧名震环宇；五十年代，十多个上海越剧团响应党的号召，毅然决然奔赴北京、天津、兰州、福州、南京等地，把“绍兴戏”的种子撒遍天南地北，在全国各地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使越剧这个地方戏曲剧种发育、发展成为京剧之后的第二大剧种；后来又勇敢尝试男女同台演出，改变了越剧舞台纯是姐妹的历史，越剧改革向现代生活靠拢，向兄弟剧种取经，终于改变了以往越剧老演“私订终身后花园，落难公子中状元”的狭隘戏路，成功排演了多部现代戏；近些年来，上海多次举办“越女争锋”比赛演出活动，长三角地区舞台姐妹踊跃参与，使越剧“舞台姐妹”人才辈出，后继有人，呈现百花齐放的满园春色。可以这么说，越剧在沪生存、发展的70年，是越剧坚持改革不停步的70年。徐玉兰、王文娟等老艺术感言：“越剧的生命在于改革，越剧的魅力在于创新。坚持改革不停步，才使舞台姐妹情更深，艺术人生放光彩，越剧出新葆青春。”诚哉斯言！

改革事在人为。越剧改革，九代越剧姐妹代代有人领军，上下有人传承。上海越剧院原院长、越剧十姐妹之魂袁雪芬堪称一代师表。她毕生矢志追求的“认认真真唱戏，清清白白做人”的艺术道路与人生目标，是其人生哲学与艺术准则，也是其致力越剧改革的源泉所在。通过70年、九代人的传承，这一至理名言已成为越剧界“舞台姐妹”的共识与守则，而且被其他戏曲艺术同行奉为艺术人生的圭臬。

这次，上海九代越剧舞台姐妹，都是抱着这样的理念来参与《舞台姐妹情》的演出的。大家不分角色大小，不计出场主次，不讲报酬多少，甚至不惜改戏路，勇于自我挑战。诸如吕瑞英对新创剧本逐字逐句提出修改意见，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金采风临时不演许广平换角色；章瑞虹不演小生演花旦；周宝奎台上只讲不唱；徐玉兰、王文娟八九十高龄压轴演唱获得满堂彩声……舞台姐妹们“认真唱戏”的精神十分可嘉。已在各地成名立足的王君安、吴凤花、赵志刚等，都丢下手中忙活，赶来上海“有力出力，有忙帮忙”，体现了越剧改革志同道合，“舞台姐妹”情长谊深。而在沪的各个剧种的名家大腕蔡正仁、孙正阳、茅善玉、关栋天、梁伟平等争相前来，乐于为“舞台姐妹”跑龙套，为越剧改革摇旗呐喊，其淡泊名利，重在参与的举动，何尝不是袁雪芬的“认认真真唱戏，清清白白做人”艺术精神的传承？

“一枝一叶总关情”，《舞台姐妹情》排演过程中出现的如此众多的艺坛轶事趣闻，一经传扬，便感动人心。剧终谢幕时，观众对同台演员“甘当绿叶扶红花”的精神报以热烈的掌声，这也是对全体《舞台姐妹情》的演出者、参与者、策划者、倡导者、主办者认真践行袁雪芬“认认真真唱戏，清清白白做人”的职业道德、艺术情操的高度肯定与热情赞扬。

《舞台姐妹情》的创演成功，高奏出戏曲艺术改革的主旋律，为上海文化艺术的发展、繁荣提供了丰富的经验与有益的启示——大型文化艺术纪念活动要靠创意策划，凸显主题、主旨。越剧改革70年，此为越剧界大事，也是上海文艺界战事，值得庆贺。但庆贺活动可有多种设想，搞形式，讲排场，铺张浪费，显然有悖于党中央的“八项规定”。主办方依照市委宣传部的统筹部署，创意编演《舞台姐妹情》，以“舞台姐妹”的动人剧情为骨架，延续竺春花与邢月红艺术与人生的故事，反映人民的艺术家必须“认认真真唱戏，清清白白做人”的深刻主题，彰现“舞台姐妹”的青春梦、舞台梦、越剧梦亦即民族梦、文化梦、中国梦的深遂内函。这一创意策划，着眼艺术人生，落墨越剧改革，以“舞台姐妹情”感动观众，使越剧改革70周年纪念演出更富有现实意义。

本报讯 （记者张裕）越剧徐派创始人徐玉兰的《哭祖庙》与其另一“哭”——《红楼梦》中的《哭灵》一样，是越剧小生行当的经典教材剧目。虽然《哭祖庙》经常以折子戏的形式上演，但其全本《北帝王》却几乎绝响舞台半个多世纪。让徐派弟子恢复演出全本《北帝王》，是92岁徐玉兰的一大心愿。本月11日，杭州越剧院打造的全本越剧《北帝王》在杭州红星剧院首演，本月26日移师上海天蟾逸夫舞台连演3场。

越剧《北帝王》讲述的是三国时期蜀汉宗室、刘禅第五子刘谌被封为北帝王。263年，魏国大举伐蜀，刘禅听从谯周的建议，向魏投降，刘谌坚决反对，请求守城决一死战，却不被采纳。刘禅降魏当天，刘谌来到昭烈庙向先帝哭诉，绝不做亡国奴，然后自杀。该剧以《国破山河在》的剧名首演于1947年，1957年上海越剧院重演时，更名《北帝王》。首轮35场演出后，全本几乎没再上演。1988年，徐派小生郑国凤凭借《哭祖庙》获全国青年越剧演员电视大赛“最佳演员奖”后，就希望演出全本《北帝王》，而今终于如愿，成功饰演了刘谌一角。杭越版《北帝王》在传承经典基础上，对文本进行重新架构，加强北帝王夫妻间的情感交流，突出了北帝王的浩然气节。全剧保留《哭祖庙》等原作中的经典徐派唱腔，其余唱腔重新设计。

本报讯 （记者张裕）越剧《红楼梦》里的贾宝玉、今年93岁的越剧表演艺术家徐玉兰将再度粉墨登台，与94岁的“贾母”周宝奎、88岁的“林妹妹”王文娟以及毕春芳、郑采君、金采风、尹小芳、筱月英、吕瑞英等一批80岁以上老艺术家携手，重登舞台，在纪念越剧改革70周年的压轴大戏《舞台姐妹情》中饰演角色。这一次演出，汇集了越剧界从流派创始人到上海戏校越剧班学员的9代越剧人，以及京昆沪淮滑稽评弹界的孙正阳、蔡正仁、关栋天、茅善玉、顾芗、秦建国、梁伟平、舒悦等名家，堪称一次戏剧界的《建国大业》。

由汪灏执导的越剧《舞台姐妹情》，以剧作家薛允璜编剧的《舞台姐妹》为蓝本，适当增加枝蔓，以供诸多各剧种的艺术家一显身手。越剧《舞台姐妹》讲述女子越剧诞生初期，一对越坛姐妹花竺春花、邢月红从绍兴来到上海后，各自不同的人生选择。当初，越剧名家钱惠丽、单仰萍凭借此剧，一举夺得中国戏剧梅花奖。在这次的《舞台姐妹情》里，钱惠丽、单仰萍将再度携手，出演第三对邢月红和竺春花。而剧中前两对邢月红、竺春花，则由绍兴的名角吴凤花、吴素英和上海的名角萧雅、方亚芬担纲。全剧的尾声，徐玉兰和她的老搭档王文娟将携手登台，通过一小段唱段，描述越剧在新中国成立之后的发展之路。

要让这批老艺术家每天赶到排练场集中排戏，显然不太现实。导演汪灏自创了“流动排演法”，他请舞美设计特制了一套微缩舞台模型，每天带在身边，一家家走访参加演出的老师们，在家中为他们讲戏剧场景，讲舞台调度。

上图：93岁的徐玉兰（右三）和88岁的王文娟登台演出。张挺摄

扫描右侧二维码 先睹《舞台姐妹情》

本报绍兴4月11日专电 今天下午，中国书法界的最高奖项兰亭奖在绍兴揭晓。据悉，第四届中国书法兰亭奖共设理论奖、佳作奖、艺术奖和终身成就奖等四类奖项。本届书法节共收到参赛作品6354件，为历年来之最。有60名参赛者获奖。我国第一位书法教授尉天池，著名文艺理论家、画家、书法家陈方既，著名书法家刘艺获终身成就奖。 （刘海波）

■章祖安

清初吴楚材、吴调侯叔侄合作选编并评注的《古文观止》，自康熙三十四年（1695）付梓问世，流布城乡，雅俗共赏，泽被后世，至今仍有影响，功不可没。然亦多有可商之处，改《兰亭集序》是其一也。

王羲之《兰亭集序》名垂青史，其手迹摹本为后人习书范本。《古文观止》于此文增一字，改多字，即于“不知老之将至”句首增“曾”字，成“曾不知老之将至”；于“悟言一室之内”句，改“悟”为“晤”；于“趣舍万殊”句，改“趣”为“取”；于“怏然自足”句，改“怏”为“快”；于“所之既惓”句，改“惓”为“倦”；于“每揽昔人兴感之由”及“后之揽者”二句，均改“揽”为“览”。其余如改“以”为“已”、改“由”为“犹”等，尚属互代通假之例，暂不具论。

从古文辞角度看，吴氏所增所改，并无不通。其不当者，在擅改古人文章，又不注明，不仅有自不量力之嫌，而且贻误后学，至今诸多选本即从其改。近贤已有论及。本文只论“怏”改作“快”之误，以鄙人亦于此字犯错，又未见有人对“怏”字作详细之论辨也。

我最初接触“怏”字，是在童时作为识字课本的《字学举隅》所举“怏”之两义：

怏怏，怼也。

怏然，自大之意。出王羲之《兰亭序》，古本皆然，今误作“快”。

其时我虽已读“学而时习之……”，已描红过“一去二三里……”，又知柳公权、颜真卿之名，却不知王羲之，亦不读《兰亭序》。不论家长或教师都不教读《兰亭序》，更无“书圣”称号响于耳边。凡解放前的私塾或小学，绝大多数当如此罢。童时识字，除常用字外，只记读音，多不记其义。

稍长，得《古文观止》，始读王羲之《兰亭集序》，“快然自足”入据我心，“怏然，自大之意”反而淡出记忆了。

再长，读《说文解字》：“怏，不服，怼也。”段玉裁注：

按：当作“不服也，怼也”。夺一“也”字，遂不可解矣。《集韵》作“不服对也”尤非。怏盖倔强之意。《方言》：“鞅、侼，怼也。”《集韵》于阳韵曰：“怏然，自大之意。”考王逸少《兰亭序》曰“怏然自足”，自来石刻如是，本非“快”字。而学者尟知之，或叚“鞅”为之，《方言》是也。《周亚夫传》：“此鞅鞅非少主臣。”（笔者按：《史记·绛侯周勃世家》作“此怏怏者非少主臣也”。）

然我于《兰亭序》摹本印刷品从未之见。约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期方始见到，“怏然自足”赫然在目。1961年，我入浙江美术学院，眼界大开，但于“怏”字，总以为是个表示不快乐的字眼，犹认为羲之笔误也。原因当然与《古文观止》有关，但却不能成为我犯错的理由。尤不可原谅者，上世纪七十年代，本师陆维钊先生临《兰亭序》百数十通，“怏”字无一作“快”，我为何竟未觉悟，麻木如此，实在贻笑大方。

上已举《史记》“今怏怏者非少主臣也”。又，《广雅·释诂》：“怏，强也。”《广韵》：“怏，於亮切，情不足也。”等等，本可引起种种思索而加考辨。盖不满由自大引起，亦可引起怨怒。然自大亦可使人踌躇满志，沾沾自喜。故“怏”可以训怨怒，亦有可训喜爱者。宋戴侗《六书故》曰：“怏然，欣惬自足意。”即是明证。

我国语文中二义相反而一词之中兼具其义，古人所谓“反训”。如《尚书》、《论语》均载周武王语：“予有乱臣十人。”“乱”即训治。《墨子·经上》：“已：成、亡。”事情办成称“已”，完蛋了亦称“已”。此例类举不胜举。读者可详参俞樾《古书疑义举例·美恶同辞例》与刘师培《古书疑义举例补·二义相反而一字之中兼具其义之例》。

钱锺书《管锥编》开卷第一页《论“易”之三名》条，即详论此旨，并对黑格尔于我国语文之鄙薄进行批评：

黑格尔尝鄙薄我国语文，以为不宜思辨；又自夸德语能冥契道妙，举奥伏赫变（Aufheben）为例，以相反两义融会于一字（ein und dasselbe Wort fürzw eientgegengesetzte Bestimmungen），拉丁文中亦无义蕴深富尔许者。其不知汉语，不必责也；无知而掉以轻心，发为高论，又老师巨子之常态惯伎，无足怪也；然而遂使东西海之名理同者如南北海之马牛风，则不得不为承学之士惜之。

钱氏以通脱之论，纠黑格尔说之非，并为承学之士详细举例言之，分门别类，庶无賸义，视俞、刘之《举例》与《举例补》更为周密。

行文至此，似可作结：王羲之《兰亭集序》“怏然自足”之“怏”字不能改作“快”。其原文虽为草稿，但是其本人修改后的文本，更须得到尊重。笔者亦得一番重新学习与检讨之乐趣，并以为用“踌躇满志”释“怏然自足”最为贴切。

2012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