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山居图》这幅传世名画的价值如何?其中又有什么遗闻佚事?16日晚,北京故宫博物院副研究员、古书画部副主任金运昌接受了《南方日报》的独家采访。
黄公望曾拜师赵孟?
记者:为什么《富春山居图》 能够被誉为中国山水画长卷“第一神品”?
金运昌:这是元代大画家黄公望最成熟的作品,也是千年难遇的“神品”。在书画界有一个说法,说是要画出一张传世之作需要好几个主客观条件,比如,迫于权威而画和为知心朋友画就有很大差别;天气坏、心情不好,与在晴空万里、神清气爽的环境下画也有很大差别。
黄公望正是在一种闲适、喜悦、平和的心境之下,隐居深山丛林中,一僧一道谈禅理,谈书画,在一种从容不迫的环境下创作了这幅《富春山居图》,这也就成为了他的绝作。
黄公望是颇为传奇的人物。他的一生可以分为两个阶段,前半段做吏,50多岁之后做专业道士。元朝时期,佛教、道教兴盛,当道士也会有一些特殊的待遇。黄公望父母早逝,是个孤儿,后来过继给一个姓黄的老头,黄公看他聪明伶俐,特别喜欢他,就说“吾望子久矣”,也因此为他取名为黄公望,字久。
黄公望从小爱好画画,十几岁的时候拜赵孟?为师,自称是“赵孟?的小学生”。
赵孟?是南宋王孙,元初第一大画家。在40多岁的时候,黄公望惹了一场官司,深感官场黑暗,出狱之后就不做吏了,成为一个“云游道士”,写生、画画,化缘、教学生、算卦之类的都做过,有点蒙钱的意味。50岁之前无作品传世,50岁之后,有了真山真水为老师,还有先前赵孟?教学的功底,声名陡起。在79岁的时候,黄公望和一个和尚好友无用禅师住在山里,受好友之邀,画了一幅长卷,当时没画完,只画出了一个轮廓,黄公望就出山了。几年之后又回来再画,断断续续好几年才画完,这才成就了这幅“第一神品”。
明画家沈周反复临摹
记者:《富春山居图》 是不是流转过许多名家之手?
金运昌:对,经历历代名家之手,它的价值陡增。
明朝时,收藏家、大画家沈周收藏了这幅画,沈周是明四家之首,也是文征明和唐寅的老师。得到这幅画,他特别高兴,反复临摹,他的绘画大都是从这幅画里学到的。当时,经常会有收藏家把自己收藏的珍品拿去给好朋友、名人题跋,题跋的越多越长,文化积淀就越深。沈周曾让人给这幅画题跋,但是很久都没有归还,后来得知这幅画被对方的儿子高价卖了,沈周十分痛惜,昼夜思念,于是根据记忆画了一幅仿作,跟原作的构图惊人地相似,目前藏于北京故宫。
明末清初,该画传到一个姓吴的人家,叫吴洪裕,宜兴人。这幅画是他爸爸买的,传给了儿子。他特别喜欢这幅画,可他又特别迷信,想死后也把它带走。
他家有两件宝贝,一件是《富春山居图》,另一件就是《智永千字文》,后者是王羲之后人的一份书法。那时他已疾病缠身,但是死也要看到它们被烧掉。他被抬到院子里,先看着烧完了千字文。这幅书法目前已在中国消失,只有日本有,当时有两份,一份在中国,一份在日本。虽然很心疼,他还是看着千字文烧完了。
但是《富春山居图》还没烧完,就可能因为体力不支被抬进了屋子,他的侄子吴静安就从火堆里把《富春山居图》拿出来。前面的部分烧残了好几尺,还掉了一尺多长的一块,后面的大致完整。
前边的一段《剩山图》后来转到上海大收藏家吴湖帆的手里,后转到浙江博物馆。后面的一大块,也是画卷的主体部分被一个人卖给了乾隆,乾隆在这之前就收到一幅《富春山居图》的假画,他以为是真的,还在上面题了很多诗、字。后来人家卖给他真的, 可能鉴定水平有限,可能为自己护短,他还是认定原来那幅画是真的,不过两件都留下了。后来蒋介石南下的时候就把这两幅画都带到了台湾。公开之后,经专家鉴定,乾隆认定的那幅画在画工上差远了,再加上和传闻吻合,认定残缺的一幅是真迹。
借世博会和台湾合璧
记者:这幅名画对后世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金运昌:黄公望的山水画是元代山水画中水平最高的,有人甚至将他和王羲之并列,称《富春山居图》可以与书法中的《兰亭序》相媲美。山水画在宋元之间有大变化,宋及宋以前主要是专业画,宋以后就是文人画。元代有四大家,黄公望是元四家之首,是一个开宗立派的大师,开启了元明清文人山水画的路子。
明清的画家都受到其影响。黄公望画石头是独创的,他把南方石头的纹理写意性地刻画出来。他的作品比较浑厚、温文尔雅、秀丽。
记者:您认为合璧展出的困难是什么?金运昌:现在看来,拿去展出没问题,拿来有障碍。目前北京故宫一直都在推动“三希堂”3件宝贝的合展,可台湾方面始终没有明确回应,主要还是互信不够。《富春山居图》是中国美术史上的顶级巨作,和“雍正大展”的级别不一样,北京方面希望借世博会的东风能主动和台湾合璧展出,这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作为学者,我们十分盼望。
汉字书写作为文人之必备,作为一种高尚艺术行为,发展到东晋时代,已经是诸体皆备,且呈现出明显的社会教化功能的流向和气质。王羲之时代的中国书坛文化可谓百花齐放、星光灿烂、人才辈出,繁花似锦。此时,若论书法技艺和成就,可以说,王羲之只是百家中的一家,甚至最初处于劣势,书法“不胜庾翼、郗愔”。直到身后百年,才声名鹊起,成为“书圣”。
那么,王羲之是怎样成为千古“书圣”的呢?
晋人尚韵,羲之新之变
王羲之自幼爱习书法,由父王旷、叔父王廙启蒙。从小就受到世家深厚的书学熏陶,王羲之书法获得了很高的起点。王羲之早年又从卫夫人学书。她给王羲之传授钟繇之法、卫氏数世习书之法以及她自己酿育的书风与法门。可以说,自拔于流俗,不断超越他人,超越自我,使得王羲之获得了高标独秀的文化视野。
晋室南迁,偏安江左,善书者四大门户王、庾、谢、郗均出于北方士族,这次精英阶层的大规模、大跨度的整体搬迁,出其不意地将汉民族文化渗透波及的广阔地域迅速压缩至淮水、长江以南一带(版图仅为两汉的三分之一不到),书法艺术在这儿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浓缩化、纯粹化的过程洗礼,长成一朵奇葩。
王羲之志存高远,富于创造。他学钟繇,自能融化。他学张芝也是自出机杼。王羲之对张芝草书“剖析”“折衷”,对钟繇隶书“损益”“运用”,对这两位书学大师都能“研精体势”。因此,王羲之不曾在前人脚下盘泥,依样画着葫芦,而是运用自己的心手,使古人为我服务,不泥于古,不背乎今。他把平生从博览所得秦汉篆隶的各种不同笔法妙用,悉数融入于真行草体中去,遂形成了他那个时代最佳体势,推陈出新,更为后代开辟了新的天地。这是王羲之“兼撮众法,备成一家”因而受人推崇的缘故。
博采百家,极众体之妙
王羲之书法精进也使同代人刮目相看。当时著名书法家瘐翼、郗愔名声远播,瘐翼在荆州看见人们临习王羲之书体,不屑地说:“小儿辈乃贱家鸡,爱野鹜,皆学(王)逸少书,须吾还,当比之。”瘐亮向王羲之求书法,羲之谦虚道:“(瘐)翼在彼,岂复假此!”但还是给瘐亮写了章草。一天,瘐翼在瘐亮处见到王羲之写给瘐亮的章草,发现王羲之书法已日日精进,今非昔比,因此心悦诚服,给王羲之写信道:“吾昔有伯英章草十纸,过江颠狈,遂乃亡失,常叹妙迹永绝。忽见足下答家兄书,焕若神明,顿还旧观。”
王羲之的书法处处渗透着魏晋崇尚的那种“不激不励,风规自远”的“中和”之美,而“中和”之美正好符合中国文化精神,使王氏书风雄霸书坛一千六百多年。王羲之极众体之妙,而主要成就在楷书和行草书,尤其是行书。其书法具有温润超迈、神骏典雅的美学特征。传世作品据张彦远《法书要录》载有465种,由于朝代更迭,战乱频仍,至今已无任何真迹流传下来,现所能见到的多为摹拓本和以真迹为蓝本的刻本。其代表作,楷书有《乐毅论》《黄庭经》《东方朔画赞》;行书有《兰亭序》《快雪时晴帖》《姨母帖》《奉橘帖》《丧乱帖》《孔侍中帖》《得示帖》等;草书有《十七帖》《初月帖》《行穰帖》《远宦帖》等。
帝王推崇,盛书圣之名
考研王羲之“书圣”成名史,可见历史上曾出现过三次大规模的学王羲之书法高潮。也正是这一次次的帝王推崇的学王高潮,一步步夯实了王羲之千古“书圣”的盛名之基。
第一次学王高潮是在南北朝时期,主推手是梁武帝萧衍。梁武帝把当时的书法排位由“王献之——王羲之——钟繇”转变为“钟繇——王羲之——王献之”。在《观钟繇书法十二意》中,萧衍云:“子敬之不迨逸少,犹逸少之不迨元常。”虽然王羲之仍排在钟繇之后,但超过了王献之,这是极大的转变。萧衍的地位使他的品评有特殊的感召力。另外,南朝梁庾肩吾《书品》,也列王羲之书法为“上之上”,因而舆论遂定。
梁武帝时期,就有人仿冒王羲之的书法,当时内府秘藏的王羲之书迹已经杂有不少赝品。梁武帝一方面对前朝流传下来的王羲之书法进行整理鉴定,辨别真伪;另一方面,他又将定为真迹的墨宝勾摹出许多副本,提供给王室子弟作为学书的范本。梁武帝曾云:王羲之书字势雄逸,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故历代宝之,永以为训。这句话后来成为后人评价王羲之书法的重要依据。
第二次学王羲之的书法高潮在唐朝,主推手是千古一帝唐太宗。唐太宗不仅广为收罗王羲之法书,而且亲自为《晋书王羲之传》撰赞辞。通过广泛比较,唐太宗认为右军“尽善尽美”,“心慕手追,此人而已,其余区区之类,何足论哉!”
《兰亭序》一直是王氏传家之宝,后来真迹流到王羲之的七世孙智永手中,而智永再传于弟子辨才。据称唐太宗曾三次向辨才索要《兰亭序》,均被他一再矢口否认。后来足智多谋的萧翼运用巧计才诱使辨才出示《兰亭序》真迹,从而骗取到手,献给唐太宗。太宗得之,爱不释手,下令当时大书法家褚遂良、虞世南、冯承素等临摹,临摹本分赐诸王近臣,从此得以传播。而自己则将真迹秘藏起来,死后还不肯放弃,殉葬于昭陵。王羲之的不世之作从此便成绝响。
第三次学王高潮则是到了宋代,主推手是宋室300余年间的诸帝王。宋太宗赵光义留意翰墨,购募古先帝王名臣墨迹,下旨命侍书王著摹刻于枣木板上,厘为十卷,这就是《淳化阁帖》,当时每个朝中大臣都御赐一部拓片。《淳化阁帖》是我国第一部著名法帖,自汉章帝至唐高宗,及诸名臣,帖中有一半是王羲之、王献之的作品。高宗亦曾临《兰亭序》赐孝宗,于帖后记曰:“须依次临五百本。”孝宗书法与高宗书法不易分别,不无原因。由于宋代诸皇帝都对王羲之,对《兰亭序》重视,使当时出现了士大夫家家都有《兰亭序》刻石的局面,丞相游氏一人就收藏了《兰亭序》各种版本上百种。这在书法史上是绝无仅有的现象。
在中国书法史上,以帝王之尊力倡一人之书者,仅此而已。到宋朝时,王羲之已经被推上了“书圣”地位,明清以后只是承唐宋之余波而已。从此王羲之在书学史上至高无上的地位被确立并巩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