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讯 (李文)吴越文化在中华文明传承史上具有独特的地域文化形态,是我国区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由江苏省吴越文化研究会、作家出版社出版的大型文化丛书《中国吴越文化丛书》,日前正式出版。
此丛书集中反映了我国改革开放以来国内外研究吴越文化的优秀成果。内容涉及经济、政治、文化、历史、军事、宗教、人口、艺术、考古等多学科领域。丛书包括《中国吴越文化研究选粹》、《中国吴越文化比较研究》、《中国吴越文化人物研究》、《中国吴越春秋风云》和《中国吴文化特色教程》共有5本,共计200余万字。丛书的出版,不仅全方位地展现了吴越文化的全貌,也为长三角地区经济社会政治文化生态全面可持续发展提供了重要的学术支持。
徐人达
车抵绍兴,已快到下午三点。我们在一家叫“绍兴大酒店”的宾馆办好了住宿手续,即赶往这次来绍兴游览的目的地之一兰亭。
兰亭,中国书法圣地,位于绍兴西南,离市区仅十多公里,开车十多分钟就到了。这里是一个小山区,有限的一块平地上已停满了车,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车位把车停下。
景区没有大门,我们便沿着一条石子小路向前走去。没多久,见路边有一间售票处,但售票窗口已关上,一名售票员坐在一旁的石阶上售票,他见我满头白发,便问我年龄,并主动告诉我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可免费参观。我说我已经七十多了,身份证在车上,让我去拿。他稍稍犹豫了一下说:“相信你,老同志,进去吧!”这是我到兰亭遇到的第一件事,觉得兰亭人诚实、尊老、可信。
进入景区有一片平地,路两旁的藕塘里,绿色的荷叶,粉红色的莲花,长出水面半人多高。穿过藕塘,眼前出现一汪清澈的池水,几对灰白色大鹅嬉戏其间。这就是兰亭的一个重要景点鹅池。驻足凭栏,诗情画意跃然眼前。鹅池南面有一个三角形的碑亭,亭内鹅池碑上“鹅池”二字,相传为王羲之父子合书。那天,王羲之正饱墨临书,写完一“鹅”字,闻皇帝诏至,即出接诏。时年八岁的儿子王献之,见其父已写“鹅”字,即提笔续上一“池”字。这块碑即成为书法史上著名的“父子碑”。
上了小山坡,四周是茂密的竹林,有的枝叶繁茂,有的独枝向上,高耸挺拔,一如王羲之当年所写的“崇山峻岭,茂林修竹”之景。竹林之间有一碑亭,石柱木顶,单檐翘角,这就是兰亭碑亭,。碑上“兰亭”二字,为康熙御笔。此碑字经无数游客抚摸已稍磨平,因此,这块碑被称为“君民碑”。看着这块兰亭碑,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即兰亭这个名字是从何而来问导游,她说,相传越王勾践曾在此种兰,后来汉代又在此建驿亭,兰亭就此得名。
在兰亭碑前拍了几张照片之后,我们继续向前,走到了流觞亭。这里是《兰亭集序》产生的地方。亭子建在一米多高的台基上,面宽三间,花格门窗,亭内正中屏障上挂有一幅“兰亭曲水流觞图”,再现了当年王羲之修禊雅集的情景:流觞亭前,天朗风和,一条清泉自平岗蜿蜒向南,王羲之邀约42名贤士分坐在曲水两旁,盛有酒的觞从上游缓缓漂来,觞在谁的身边停住,谁就要作诗一首或歌一曲,作不出诗的饮酒三杯以示惩罚。整个过程虽无管弦相伴,但一觞一咏,也足以抒发情怀。流觞结果有11人各作诗两首,有15人各作诗一首,共37首成一诗集,王羲之欣然命笔,作《兰亭集序》。
《兰亭集序》是书法瑰宝,散文精粹,历代书家无不观赏临摹,连皇帝也不例外。御碑亭内树立的高大石碑上,就镌刻着清康熙御笔《兰亭集序》全文,字体秀美遒劲。碑的背面还镌刻着乾隆游兰亭时写的御笔《兰亭即事》,祖孙两代皇帝手书同刻于一块碑上,国内罕见,人称“祖孙碑”。过了御碑亭,一条由北向南的兰亭江横在面前,江水已不像当年那样“急湍”,但依旧清澈碧透。我们走过江上的三折桥,去看兰亭书法博物馆,但这时该馆已下班关门,我们只得返回。
作为一个书法爱好者,我虽写不出好字,但喜欢欣赏、收藏书法作品,对于兰亭,也早已向往。这次到绍兴,第一件事就是游览兰亭,虽然仅是走马看花,但身临其境,已深深地感受到兰亭的书法艺术、文化气息和美丽的自然风光,觉得无比兴奋和满足,离开时还久久不能平静。
浣花溪畔的草堂,那是一代诗圣杜工部锦绣诗章的续篇;河南孟县的唐柏,那是旷世文宗韩昌黎穿越历史的双眼。而一提起沈园,我们的心总是被狠狠一揪,因为沈园不再有,不再有的沈园是我们心中不倒的建筑。
也许亲历过那场悲情,沈园才在花季年龄骤然老成了断壁残垣;也许不愿见证伤痕和悲恸,沈园才打点泪水,永远走出了仰望者的视线。
公元一一五五年春日。树若屏围,楼似乳燕;小桥像柳眉,大道如青天。在一脸灿烂的绍兴人中,我们一眼就能找到他,他是殊于众生的一个,他是陆游。前秋省试登顶去春殿试落马的陆游,怎么看那大户石狮,都是秦桧阴险的脸。
寺忆曾游处,园怜再顾时。城南禹迹寺的香火描绘不出青云的飞翔,旧日足迹已是沈园芳草凄迷,宫墙挡不住记忆,每一脚都踩痛往事。这是真实的陆游。英雄应该既像黄钟那样敲响“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的雄壮,又如二胡那般拉出“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的悲怆。在沈园,我们清楚看到了陆游纤丽柔婉的一角。从这个意义上讲,是沈园成就了陆游,一种沈园式的悲愤与苍凉从此熏染了陆游诗章。所以,那个让人看一眼就断肠的爱情故事,沈园只首映一次,便从此绝版。
对面座位空着,坐着陆游一生的思念。唐婉就在沈园,却分明在天涯。能见到的只有这酒杯,能听陆游心声的只有这酒菜了。“当生活的平静被东风吹乱,我竟不能保存她纤弱而美丽的生命,我愧对‘亘古男儿一放翁’的身后评。万卷诗书误我。也许出身寻常百姓家,倒能拥有‘我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的爱情。”
听到落红的一瓣瓣叹息,陆游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自以为是、专制蛮横的社会面前,个人的命运只能是这桃花。陆游很痛苦,他的痛苦就在于他的深刻细腻聪明睿智。清楚悲剧的根源却无力改写,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痛苦。于是,沈园有幸,因《钗头凤》一词成名;园壁站起,举起了不平的大旗。就百年论,谁愿有此事?就千秋论,不可无此词!
一一五五年春天。在绍兴人凡眼看不到的地方,一朵花寂寞的枯萎,那是唐婉。据说沈园一面不久,唐氏愁怨而死。沈园之于唐婉,犹如清池之于刘兰芝,汨罗之于屈原。走出沈园,我们看到了一位英雄。他难道不是一位英雄吗?在文学的王国里,驱诗为利剑,驭词为长缨,领散文为千军,呼风唤雨,作品一万,千载谁堪伯仲间。他是真的英雄。一一五八年任福州宁德主簿始,位卑志远,从此以“肝心”铸剑,抗奸佞击金兵,铁马秋风大散关。左手执笔右手持剑,梦里作诗白天抗战。千古英雄,谁与争锋?
沈园走了,沈园的遗书只是一首词。这就是沈园。存活一世,只有一一五五年那一份记忆足矣。今天,以孤篇《枫桥夜泊》闻名世界的寒山寺,钟声不绝于耳,掏腰包敲钟者摩肩接踵,全然没有了夜半警世之神韵。沈园,不愿浅薄者来此指手画脚评头论足,不愿把一代英雄的悲愤廉价的出售。沈园是陆游生前的红颜知己。沈园化蝶而去了,我们心中却搭建起无数的沈园。
跌跌撞撞,摇摇摆摆,走到今天的古代建筑多多,而位列沈园之上者几何?一座几百年前就消失的小园,让许多摩天大厦汗颜。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是沈园的奇迹,是陆游的奇迹,是宋词的奇迹。
沈园永恒。陆游永恒。真爱永恒。
□刘学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