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许多人到沈园并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探访陆游和唐婉,去寻找那个凄怨爱情故事的发源地,去重温诗人缠绵悱恻的故事。故事中的陆游和唐婉虽然早日远去,但它并没有苍老在南宋绍兴二十一年那个惆怅的春天里。
沈园,其实是个平平常常的园子,如果不是因为上演过一幕凄苦的爱情悲剧,不是那首千古绝唱的《钗头凤》,也许它早已被时光遗忘。
沈园不大,建筑与楼阁也说不上太特别,但举目望去草木森森,满园荡漾着古典气息。庄重典雅的“双桂堂”前,两棵高大的桂花树情侣般地对视着,互相给予恒久的倾慕。用竹篱笆围起的园中小园,现在被辟为陆游纪念馆,园内青石小桥、假山、草亭错落有致,幽深悠远。“孤鹤轩”古朴,雄浑,气势恢弘。冷翠亭临水而筑,凭栏观景,应该说也是一个好去处。
800多年前的一天,诗人陆游在沈园与前妻唐婉一家邂逅,顿时,时间仿佛凝固在一个断层。我们可以设想,当时是四目相看泪眼,肯定是无语凝噎。那桃红柳翠连同无边的春光黯然失色,落寞的愁绪笼罩两人的心头。当年是伉俪甚笃,志趣相投,如今是活活拆散,各有家庭。当年是恩爱有加,如今想拉一下手也不可能。尽管分手是因为陆游母亲对儿媳百般挑剔,处处为难,但残酷的现实,使两人近在咫尺也难以倾诉,怨恨悔恨也无补于事,尽管是分手10年才相见一次,但肯定是凄然一瞥,又匆匆离开。
陆游的心情是复杂的,和唐婉分手是件沉痛的事,但男儿还有事业支撑和寄托,陆游赴临安省城、礼部考试均中第一,却因喜论恢复中原,触怒秦桧而被黜,一腔爱国热情被浇成死灰,抑郁而不得志又巧遇旧时知音,事业和生活都遭受打击,令他百感交集,愧对唐婉。
唐婉的心情也是复杂的,女性对家庭的看重胜过男性,与陆游分手虽是因陆母的强迫,但陆游不能不承担一点责任,陆游既可以抗母命,也可弃家和她一起出走。但800多年前的陆游只能是违心地听从了母亲。
如果两人把感情压在心里,那沈园就大为逊色了,绍兴也就失去了光彩的一页,爱情也就失去了夺目的一章。唐婉尽管备尝苦果,却以女性的温柔和体贴,遣人送酒肴给陆游。我们难以猜测,唐婉是怀着怎样复杂的心情给陆游送上了这杯酒,陆游又是怎样喝下这壶黄藤酒?只知道,陆游当时饮下这杯黄藤酒后,心如涌潮情不能抑,把一腔惆怅之情化作千古绝唱《钗头凤》,勇敢地向世人表露了他“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的悔恨之意,词的末尾也只能是欲说还休,欲语还休,无奈对天长叹:“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我们也知道唐婉在看了这首词后,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和了一首同样叩击心弦的词:“人成各,今非昨,病魂长似秋千索”,“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只能过着悲凉生活。唐婉不久便郁闷得病去世,一个美丽的生命就这样枯萎凋零了。
感谢沈园,是它为这一对被棒打鸳鸯的有情人提供了邂逅之处,让他们在分袂多年后重逢,多少补偿了一点生离死别的遗憾;还要感谢沈园,是它提供了一方粉壁,让一代豪杰与才人写下了他们至情至性的悲歌,抒发了他们心灵深处的情感,感染了世世代代读者的心。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世间万物,人总是等失去了才知道可贵。在唐婉去世40年后,陆游重返故地,回首往事,触景生情,不禁伤感难抑,写下了如此诗句,然则一切都无法挽回,只能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面对沈园,我的思绪如春雨一样绵长,作为一代爱国诗人,陆游的诗篇反映了时代的面貌,唱出了人民的心声。然而,人们为什么偏偏对沈园情有独钟呢?陆游一生在绍兴生活了几十年,为什么其他遗迹都在历史的长河里湮没了而沈园还在,如今甚至连他的纪念馆都设置在沈园内?是伤心的故事对人们的灵魂触动太深,还是人们对爱情这个永恒的主题诠释得太偏执了?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美满的爱情还是人人所求。不管怎样,沈园是充满了温情的,一个缠绵的故事仍旧牵动着人们的心,沈园又是充满伤感的,但痛苦的爱情刻骨铭心也是幸福的,沈园如一首婉约的词,意味深长,沉郁顿挫,吸引了一批又一批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