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菱儿

听到柯岩老师去世的消息，是在12月11日傍晚。那天准备和先生一起回家，一见面他就用沉重的语气告诉我：“今天中午柯岩老师走了。”那一刻，我抬头看到护城河的河面上的冰都在泛着寒光，不由打了一个冷战，顿时，泪水漫上了我的双眼。

一个月前，我陪天津电视台一位年轻的记者去南沙沟拜访贺敬之。贺老师比起上次我见到他时似乎更瘦了些，88岁的老人孤独地坐在单人沙发上，那沙发看起来很大很大。我提出想去医院看看柯岩老师，他说：别去了，她已经不认人了。我的心抽搐了一下。

望一望这个沙发，我又想起柯岩老师那熟悉的笑容。记得我有一次到这里拜访时，她坐的也是这个沙发。知道我也在从事儿童文学的写作，她特意拿出来三本书送我——《听“巨人”诉说》《想不想画得比我好》和她刚出版的儿童诗精选集《帽子的秘密》，并一一签上字：“张菱儿小友存正，柯岩。”

那时，天不是很冷，但我注意到柯岩老师穿得很厚，问起来，方知道她刚做完手术出院不久。除了穿得厚些，她笑声朗朗，步履轻快，看起来依然神采奕奕，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刚刚做完大手术的病人。

她送我的那本《想不想画得比我好》，收录的是为一名九岁的小朋友卜镝的画题写的诗。62首诗，62幅画，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无论诗还是画，都充满童心童趣，让我仿佛又回到了美丽的童年。

柯岩老师兴奋地谈起这本书的创作过程，她说当时把卜镝的画铺满桌子、椅子，铺满地板，一遍一遍欣赏，是“孩子的天真唤回了我的天真，在孩子的眼里我重又找到了自己童年的梦”，“只有孩子的心灵才这样妙趣横生，只有孩子眼中的世界才这样奇异多彩！”她仔细地翻开书，一首一首朗读着，讲解着，房间里时不时响起她爽朗的笑声。那充满磁力的朗诵，让我感受着长者的关爱和生活的美好，也感受着诗人的生命激情。

昨夜，我做梦了，梦见漫天飞雪那么急，那么密，可我怎么也抓不到手里……今天，你真的来了，

可我一点也不敢碰你，

怎么你，你——

比梦更美丽！

这是柯岩老师当时朗诵的一首《初雪》。今年北京的初雪来得有点早。而就在这场比梦更美丽的初雪消融的时刻，柯岩老师也和那些美丽的雪花一起远去了。回到家，我重新找出这首诗，含着泪认真地读了一遍又一遍。亲切朴实的诗句娓娓道来，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把初雪的美丽和小孩子的顽皮、活泼、可爱的心理摹写得活灵活现，跃然纸上。而诗人藏在诗行间的那颗宝贵的童心，以及童心深处的透明的情感，就像清澈的山泉水一样，能够洗涤人的灵魂……

柯岩，据说意思就是岩石旁边的一棵小树。柯岩老师自己说：“我是谁？我是祖国密密森林里的一棵小树，我必须像我的前辈老树们那样学习着为人民送去新鲜的氧气、片片绿荫和阵阵清风。”而今，柯岩老师不在了，但这棵小树仍然长在我的心里。那新鲜的氧气环绕着我，那绿荫和清风也依然留在我的身边。

在柯岩老师去世的前两天，我们收到贺敬之老师委托秘书寄来的一本《蓦然回首——柯岩创作60周年座谈会文集》。今天蓦然回首，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柯岩老师甜美圆润的读诗声，又响起了她爽朗的笑声。但是，她已经安静地走向另一个世界了。希望我这些泪珠和平凡的文字不要打扰了她。

新华社北京12月13日电 中国共产党优秀党员、杰出的文学组织工作者、当代著名诗人和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原书记柯岩同志，因病于2011年12月11日13时35分在北京逝世，享年82岁。柯岩同志是中共十二大代表，全国人大第八、九届代表，中国作家协会第六、七、八届全国委员会名誉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