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柄仁
在八宝山柯岩遗体告别仪式上,面对灵床和贺敬之同志深情的悼词:“小柯,你在哪里?老贺”,鞠躬、鞠躬、再鞠躬的同时,一种由钦佩和遗憾共生的悲情,沉甸甸地撞击我的心头。我和柯岩交往的一幕幕场景,在眼前交替晃动,特别是那张笑眯眯的面孔,那双大而有神总在不断探索着什么的眼睛,那个生机与活力四射的身影,总是挥之不去。我多么希望她能像过去多次住医院,一而再,再而三地闯过生死关后,重振飒爽英姿,再次出现在朋友们聚会上!
柯岩是我的良师,也是话无顾忌的益友。早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还是大学中文系学子的时候,她已是中国文坛上引人注目的“才华横溢的青年作家”,她创作的话剧《相亲记》、诗集《“小迷糊”阿姨》和一批儿童诗、儿童剧,对于我们这些文学的学徒来说,顺理成章地成了学习对象。而她的作品真正震撼了我的,是近二十年后的那首让亿万人揪心落泪的诗歌:《周总理,你在哪里》。而我们的真正相识,已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在共同参加一次朋友聚会后,又作为全国人大代表,多次一同参与代表活动。特别是在全国各地视察中,不断交换意见,使我受益匪浅。但心灵的交汇则是在一次由中国作家协会举办的诗歌朗诵会上。柯岩和贺敬之同志理所当然地被邀并定为重点朗诵者,我的一篇诗性散文《坚韧不拔》也被选中,跻身朗诵行列。因我乡音太重又不善朗诵,会议主持者特请我国朗诵名家曹灿同志代读。曹灿同志以他深厚的文化修养和充满感情并带有磁性的声音,对那篇水平一般的短文,进行了艺术再创造,让我激动不已:“什么是坚韧不拔?请仔细观察一下,在高高山峰的阴坡上,从石缝中长出来的那棵青松……”正当我沉浸于美妙的遐想之中,突然我的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坐在我身后的柯岩。她没有说话,只是笑眯眯地向我点了点头,我当时理解,那是她对朗诵的赞赏和对我的鼓励。朗诵会一结束,她立即把我拉到她身边,请一位带相机的同志给我们合影,而后又把曹灿同志和贺敬之同志请来,共同留影。当时她那种超乎寻常的热情和喜悦神情,吸引了不少同志的注意力,一位文友特意走过来,对我说:“你知道柯岩同志为什么如此激动?你写的就是她!”我转眼看柯岩,她一声不吭,只是微笑,我恍然大悟,柯岩、柯岩,不就是生长在岩石上的青松吗!想不到我在一次登山时产生了灵感,而后写成的一篇小小散文,竟然和柯岩的人生经历、思想气质、理想信念、精神风貌如此契合。
用“坚韧不拔”反映柯岩的精神风貌,固然不够全面,但不能不说这是她身上最能打动人心的特点。这不仅表现在她几十年疾病缠身,几度挣扎在死亡线上,一旦病魔消退,便立刻风风火火地投入到艰苦的创作之中;也不仅仅表现在几次政治运动中,面对冲她而来的急风暴雨、雷鸣闪电,总是心胸坦荡,身有定力,坦然面对,在原则上,从不妥协退让;更主要的是表现在艺术创作上,以不畏艰难,别开生面、精益求精一以贯之。为写出引人入胜、让人受益的佳作,她一头扎进生活的底层,寻求生命的真谛、发展的基点、前进的动力。《寻找回来的世界》,就是以深沉的爱心写就的长篇小说。她多年深入工读学校,和一度走上歧路的青少年共同生活,进入了他们的心灵世界。出版后,产生了广泛的社会影响,被称为充满情趣和哲理的“教育诗”。长篇报告文学《癌症≠死亡》和小说《CA俱乐部》,是在积极融入于癌病人特殊群体,深入社会调查,和无数病人,以及他们的医护人员、家属、亲友倾心交谈而结出的文艺硕果。特别是1979年,她以对时代脉搏特有的敏感,深入中国远洋公司,写出了高歌改革开放的报告文学《船长》,受到了多方赞誉。在文学领域,她从不满足于已有的成绩,更不囿于一种艺术形式,写一个群体,而是以坚强的意志,火炬般的热情,持续的韧性,弥补病弱的身躯,克服艰难困苦,去熟悉不同人群的生活,攻克一个又一个文学领域,掌握了多种表现形式,极力攀登艺术高峰。她以儿童诗、儿童剧为少儿提供精神食粮起步,逐步探索并熟练掌握散文、报告文学、长短篇小说、影视剧和文艺评论等形式。写作对象遍及社会各个阶层,既写英雄模范人物,更关注社会弱势群体。在多个社会群体和多种文学门类中,几乎都有名篇佳作,被同行称为“全能作家”、“千手观音”。这种坚忍不拔、勇于攻坚克难的精神,体现在作品中,使其阳刚之气、壮志豪情和细腻感情、慈母心肠结合起来,哪能不让人感动!
遗憾的是,近两年来,本有多次和柯岩见面的机会,却没有被我抓住。直至2011年12月12日,接到贺小雷的电话,说“爸爸让我告您,妈妈昨天下午走了”,让我目瞪口呆,自责不已。为什么不早一点看看她呢?柯岩西去,永远带走了她爽朗坦荡、如花盛开的笑脸和犀利活泼、极富感染力的话语声,但却给我们留下了反映新中国60年风雨挺进的丰富的著述和永远不会熄灭的正直、真诚、乐观坚强,勇往直前的“一团火”精神!
柯岩在哪里?在史册上,在人心里。
今天,翻开报纸,《柯岩永远闭上了好奇的眼睛》的标题映入眼帘。这篇文章的开头就说:“在经历了20天深度昏迷之后,2011年12月11日13时35分,这位不断追问‘我是谁’的诗人永远闭上了好奇的眼睛,告别了这个她热爱的世界,她的生命之旅定格在了82岁。”
她真的走了吗我有些不敢相信。在我的记忆之中,柯岩总是笑眯眯的,一双大眼睛似乎总带着两个问号,善良地在生活中打量着一切。乃至前两年,在读到她的一篇文章《我是谁》时,我才有了答案:这是一位有良知的作家、诗人,一辈子在寻寻觅觅。因为有了这样的观察,这样的思索,她才能写出那么多脍炙人口的作品。报告文学《船长》《最美的画册》《奇异的书简》脍炙人口的长诗《周总理,你在哪里》长篇小说及同名电视剧《寻找回来的世界》……
望着报纸上柯岩的照片,思绪把我带回到1973年的冬天。那天,我收到冯姐姐寄来的一封信,让我转告父亲,说是她的一位好朋友要来向老人家学习英语,让我抽空给她打个电话说说详情。冯姐姐就是冯锺璞,我表姐澂莱的挚友,冯友兰教授的女儿,笔名宗璞。我打小就管她叫冯姐姐,她也随着我澂莱表姐,管我父母叫六姑父和六姑的。在给冯姐姐打电话时,她说:“要来学英文的人叫冯恺,你也叫她冯姐姐好了,反正我们两个人几乎不会同时出现在你们家里的。”还说冯恺就是柯岩。柯岩,我当然知道了,我随口就说出柯岩的诗集《“小迷糊”阿姨》,特别是那首《帽子的秘密》。冯姐姐还说:“她的爱人就是贺敬之,因为贺敬之在运动中受到冲击,下放到首钢‘改造’,冯恺也不能安心写作了,她心中郁结,就想学学英语,作为排遣。”她还嘱咐我,如果冯恺不提贺敬之的事,你也别问她了。
没几天,一个擦黑的晚上,冯恺来了。对我父亲说:“我应当称呼您老师,可是我还是想和锺璞一样称呼您六姑父,行吗”“当然可以了!”我父母都很高兴,还让我叫她冯恺姐姐。冯恺姐姐很爽朗,开门见山就说:“教学生是应当收费的,您定课时费用吧!”父亲坚决不收费,说在这样的年代,有人来一起说说英语就很高兴了,为什么要收费呢当即开始了第一课。以后,每周两课,冯恺姐姐都是傍晚来,学一个多钟头就走。父亲说冯恺很聪明,英语底子也不错,发音极好。冯恺姐姐却说自己不是好学生,因为身体不好,接三岔五的要缺课。那时家里没有电话,她不来听课时,都是在下午三四点钟打电话到我家附近的公用电话,看电话的是一位智残人,街坊们都叫他小名“五十子”。五十子没上过学,不会写字,办事可是特认真,可是冯恺每次都细细地叮嘱他,一定要把传呼内容送到,还往往要他重复一遍。有一次,五十子送完传呼,叫我出去,说:“那个常来电话的冯恺,路过我这里,给了我几块钱,说送传呼时就别要老爷子的钱了。还说净麻烦我了,谢谢我。她对人可真好哇!”
没多久,我的女儿出生了。冯恺姐姐要送些东西,父亲执意不许,她只好作罢。女儿六七个月时。一天冯恺姐姐带来了一个铁罐的糖盒,一定要送我女儿。说是朋友从上海带来的,看着好玩儿,送给宝宝吧。那个年代,买东西都要票证,这种精致的盒装糖果可是稀罕物呢!孩子接过来,看着盒子上印制的各色花卉图案,笑得好烂漫。父亲也就不好再拒绝了。谁知女儿对盒里的糖果,倒不大在意。却对这个大圆饼似的盒子十分满意,甚至她哭的时候,拿来盒子在眼前晃晃,就能破涕为笑。冯恺姐姐知道了,乐得很开心,说:“看来这个宝宝对精神食粮比物质食粮要重视啊!也许是我写过不少儿童文学作品,和孩子有缘啊!”盒里的糖早就没有了,女儿却把盒子保留到上高中,里面存放的,都是她心仪的小饰物。
有一次,我下班早,冯恺姐姐来得也早。她特意来和我聊天,问我知道贺敬之吗我随口背诵了“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还说我知道他俩是夫妻,贺敬之是我最崇拜的诗人之一。冯恺问我国营大厂的工人们对贺敬之的评价,我说:爱好文学的工人们,喜欢“云中的神呀,雾中的仙,神姿仙态桂林的山!情一样深呀,梦一样美,如情似梦漓江的水!”这样的歌颂祖国的诗句,不同意批判贺敬之写景抒情的诗歌是“颓靡的风花雪月”的说法,希望贺敬之能重返诗坛。冯恺姐姐很高兴,说:“他在首钢做炉前工,师傅们很照顾他,也希望他能重返诗坛。”有一次,冯恺姐姐生病了,有一段时间没来学习。她把我父亲留的作业邮寄回来,父亲批改了,冯恺姐姐借着发作业的机会,和我说:“麻烦你来我家一趟,正好和贺敬之聊聊。”我去了位于煤渣胡同的宿舍,谁知贺敬之却因工作原因,被人叫去开会了,未能如我之愿。时隔不久,有一次我在家见到冯恺姐姐,那天,她满面春风,透得出的高兴。见面就说:“昨天,贺敬之被人从首钢车间里接走,说是落实政策,解放了。”
又过不久,冯恺来家和老爷子说,她要出任诗刊的总编了。以后可能没时间再来学英文了:“我跟您学了一段时间的英语,收获极大,您是一位非常好的老师。可我是上学时经常请假,现在又中途辍学,是个很差的学生。”父亲为她而高兴,说是磨难到头了,该好好工作了。从此,我只在报刊杂志上见到柯岩的作品,却再也没直接见到冯恺姐姐了。
前两年,在作家张怀存那里,看到她和贺敬之、柯岩夫妇交往的文字。曾嘱咐怀存代为问候,并说有空去看看冯恺姐姐。话是带到了,可我一直没有付诸行动。面对这张报纸,无限遗憾。只能写下往事的片段,作为对柯岩——冯恺姐姐不尽的思念了。
本报记者 路艳霞 陈涛
“在我80年漫长的人生旅途中,经历了阳光灿烂,也跌入过深渊,跋涉过险滩,但只有在知道了我是谁、懂得了感恩之后,才有了完满的幸福和真正心灵的安宁。”两年前,当代著名诗人和作家柯岩写下了《我是谁》一文。
在经历了20天深度昏迷之后,2011年12月11日13时35分,这位不断追问“我是谁”的诗人永远闭上了好奇的眼睛,告别了这个她热爱的世界,她的生命之旅定格在了82岁。
病中诗人
不忘念叨整理文集
按照医生要求,今年6月30日柯岩住进医院。入院前,她还念叨:“我要充实我的文集,还要整理整理诗歌。”然而一旦彻底休息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太累了,再也没有精力做事了。她的愿望也变成了永远的遗憾。
今年春节前,忙于主编中国当代散文选《与史同在》的柯岩,还操心着很多与写作有关的事情,每天日程排得满满当当。据她身边一位好友说:“为了她热爱的事业,她一直忍着病痛在坚持。”
原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作家施勇祥说:“她这个人非常坚强。”柯岩70岁时做过心脏搭桥手术、75岁又摘掉了一个肾。这两次住院,施勇祥都去探望过。“她不仅坚强生活,而且始终在坚强工作。每次在病床上她谈的都是文学的事儿,还有写作的想法。”
柯岩好友还说道,“柯岩不仅患有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等多种疾病,她的腰椎骨还严重错位,除了睡觉,白天大部分时间只能躺着看书、工作。”
尽管疾病缠身,但柯岩作为诗人特有的好奇心却从未降低过。据柯岩好友回忆:“她76岁才学会了电脑,完全是自己摸索。”柯岩不仅自己操作电脑,还不断学习、探索,“她问我电脑病毒是怎么产生的为什么产生病毒是怎么传播的”当得到了详细回答之后,柯岩才满意地作罢。
夫妇诗人
背对背的唱和
据相关人士透露,柯岩的离世对87岁的贺敬之是巨大的打击。
柯岩和丈夫贺敬之都是著名诗人,他们在生活中面对面,工作中背对背。熟悉他们的朋友说,两位老人相伴60年,但他们年轻时聚少离多,结婚没几天,柯岩就奔赴了朝鲜战场。
柯岩的父亲是高级工程师,从小就教育柯岩——只有学好习才能对社会有所贡献。而贺敬之是贫苦农民出身,他父亲常常会走20里路给儿子送去20天的口粮。尽管两人家庭背景相差很大,但两人所具有的文学感觉,都是天才型的,也正因为对文学共同的爱,俩人一直有许多共同话题。
两位诗人共居一个卧室,但书房是一人一间,他们在书房里各忙各的,写诗、看书、看稿。贺敬之说过:“我们之间都有‘小自由’,互相不掺和对方的事。她读的有些书,我就不读,她写的《他乡明月》,我是在书出版以后才看的。”
往昔的努力依然得到认可,对两位老人来说是个巨大的安慰。今年10月,中央歌剧院上演《白毛女》,当听闻贺敬之当年的作词,依然赢得现在观众的热烈掌声时,两位老人幸福的表情谁都能感觉得到。
广义诗人
为文学添抹诗意底色
身为70后的文学批评家,李云雷与柯岩直接接触的机会并不多。不过,在他印象中,柯岩的笑声永远是那么爽朗,精神永远是那么饱满。
在李云雷看来,柯岩是位广义的诗人,诗歌为她的所有文学作品提供了一种抒情的底色。那是一种对理想、抒情的追求,也是一种对爱心、童心的重视。“与赵树理那一批作家不同,她没有过失望,也没有忍辱负重,她有的都是坚定的理想与立场。”
李云雷说,作为新中国成长起来的新一代“人民作家”,柯岩创作过的体裁不少,从早期的儿童诗、戏剧到抒情诗,再到小说、电视剧本和报告文学,尽管所呈现形态没有定式,但“明朗、爽快、亲切、自然的艺术风格始终贯穿于她所有的创作中。”而究其原因,一是与她爽朗乐观的性格有关,二是,她发自内心深处怀有一种对社会主义文学事业的炽烈热爱与对光明前途的执着信仰。
熟知柯岩的人都知道,她所经历的人生道路并不平坦,从最初与工作组一起触及带有浓厚旧中国黑暗与丑陋烙印的改造妓女运动,到“文革”时期挨批斗,改革开放后还经历了被一些评论家一会儿认为偏“左”,一会儿又说偏“右”的非议。“其实,她有自己一种根深蒂固的认识,她早已把文学的事业本身与国家的解放、理想、信仰等都联系在了一起,并且这种信念从来没有动摇过。”于是,读者从她的作品中,既能阅读到诸如《周总理,你在哪里》那样饱含深情的怀念与颂扬,也能见闻到不少人生与社会的阴暗面,像后来被改编为电视剧的《寻找回来的世界》中的问题少年与问题少女,长篇小说《他乡明月》中的人性扭曲与种种不可思议的“奇遇记”。“不同于上世纪80年代兴起的小我文学,她从一开始坚持的就是一种大的文学观,与国家、民族关联的文学让她的文字始终都充溢着力量。”
柯岩走了,但从她身上会读到一种可以叫做“精神”的东西,这种精神是一种执着的信仰和不懈的追求,这是一笔永留世间的宝贵财富。
柯岩生平
原名冯恺,原籍广东南海,1929年7月生于河南郑州。当代著名诗人和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原书记,是中共十二大代表,全国人大第八、九届代表,中国作家协会第六、七、八届全国委员会名誉委员。
柯岩从20世纪40年代开始专业创作,已出版作品50余种,代表作包括《柯岩儿童诗选》、抒情诗《周总理,你在哪里》,报告文学《船长》,长篇小说《寻找回来的世界》,戏剧剧本《记着啊,请记着……》等。
柯岩阿姨去世的消息,是我老伴翟寒乐12月13号接她爸爸的电话知道的。寒乐边听电话边告诉我,又对电话那头她的父亲说:“那天是我的生日。”本来就愣住的我,听她这么一说,再一想那天发生的事情,不觉一阵心痛。43年前头回见柯岩阿姨的情景,不觉历历在目……
那是“文革”中最乱的1968年。可能是9月份,曲磊磊几天前就约我去见贺敬之叔叔,按磊磊当时的说法:让贺敬之看看你写的诗。
那天上午我们赶到贺敬之家,恰好贺敬之和柯岩在。记得那时他们住在王府井煤渣胡同的一座楼里,在5层。
我给贺叔叔念了自己的诗,贺叔叔也和我谈了他对诗的看法,越说越“近乎”,不觉快到了中午。
我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恰好碰到柯岩阿姨在做午饭。(记得厨房在单元北面,正对着门口)柯岩阿姨倚着厨房门,笑着看着我,等着饭熟。我见磊磊与贺叔叔聊得正欢,就站在厨房门旁和柯岩阿姨闲聊起来。
“我可是从小读着您的儿童诗长大的,《帽子的秘密》、《两个将军》我熟极了,您再给孩子们写点儿童诗吧。”
这时原来笑着的柯岩阿姨一下不笑了,只轻轻地回了我一句:没有那么大的热情了。
当时我还不到20岁,气盛的红卫兵怎能理解这话的含义,只觉得被噎了回来。
不由得又问了一句:“您是怎么写诗的”柯岩阿姨边做饭边说:就这么边做饭、边打毛衣边写。
“这样怎么能写诗”我愣住了。
柯岩阿姨边看着锅里的菜边回我:想起一句就记下来,就这么写。
说完回过头笑着看看我,刚才被噎住的气氛消失了。
我又问:“那贺叔叔的《雷锋之歌》是怎么写的”
因为那时我已写完《鱼儿三部曲》和《海洋三部曲》,觉得长诗特别难把握。
柯岩阿姨说:就把自己关在这间屋里俩礼拜写成的。说着头向东边房间努了一下。
“那吃饭呢”这也是我常遇到的难题。
柯岩阿姨答道:我做好了饭,放在房间门口的凳子上,敲敲门,他就知道了。饿了,就自己出来吃。
“凉了呢”我问道。
柯岩阿姨说:他自己热一热。
柯岩阿姨的回答我心里是明白的。诗歌创作就是这么苦,可诗人们就“乐在其中”!
这时柯岩阿姨回过头来说:告诉他们一声,准备吃饭。
第一回去贺叔叔家,就吃了一顿柯岩阿姨做的便饭。
那天,小风小雷不在家,就我们四个人,两三个菜,记得有一大盘炒肉,真香!
43年过去了,和柯岩阿姨那次闲聊历历在目。
柯岩阿姨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