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讯(记者周凡恺)柯岩创作生涯60周年研讨会暨《柯岩文集》首发式日前在中国现代文学馆举行。
柯岩在60年的创作生涯里,广泛涉猎了小说、诗歌、儿童文学、报告文学、影视、戏剧、散文、文艺评论等多个领域,创作了《“小兵”的故事》《“小迷糊”阿姨》《周总理,你在哪里》《船长》《寻找回来的世界》《红蜻蜓》《他乡明月》《永恒的魅力――一个诗人眼中的宋庆龄》等一系列产生了深远而广泛社会影响的文学艺术精品,赢得了人民群众特别是广大青少年读者的由衷喜爱。
2011年12月11日,当代著名诗人和作家柯岩在度过创作生涯60年后,走完了她82年的人生历程,静静地离我们而去了。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我为文坛失去了一位可敬的长者而痛惜。同时,在我的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二十多年前,柯岩老师在天津青年宫剧场作报告时的情景。
那是1986年初秋的一天,我接到宝坻图书馆寄来的一个书面通知,还附带一张文学报告会的入场券。通知说,天津公共图书馆系统和天津青年宫将联合在青年宫剧场(当时为解放路27号)举办“振兴中华”读书活动文学报告会,报告人就是当时广播电台正在热播的长篇小说《寻找回来的世界》一书的作者,也是在电视台热播的根据同名长篇小说改编的电视连续剧《寻找回来的世界》的原作者,著名作家和诗人柯岩。接到这个通知,我非常激动。那时,我还是宝坻一所农村中学的青年教师,由于业余时间热爱写作和喜爱读书,便被宝坻图书馆列为“重点读者”之一。
记得,那次报告会是在下午。为了不误时间,那天上午,我乘坐由宝坻开往市区的长途公交汽车,到达市区后又转乘公交车来到天津青年宫剧场附近,中午在小吃店里简单吃了饭,然后在剧场附近转悠了一段时间,就凭入场券早早地进了剧场。这天下午,青年宫剧场坐满了前来听报告的人,有市区的,也有从郊县来的,观众席上黑压压的一片,人们用期盼的目光等待柯岩老师的到来。由于那天中午柯岩老师才从南方急急火火地赶回北京,又马不停蹄地从北京赶来天津,所以她比通知中确定的报告会开始时间晚到了一些。柯岩老师风尘仆仆地走上青年宫剧场舞台,还未坐稳就向大家表示道歉,并解释了“迟到”的原因。大家对柯岩老师不辞辛苦来津作报告,报以热烈的掌声。
柯岩老师的这次报告,主要是讲她的长篇小说《寻找回来的世界》的创作经历和体会。她讲得很细腻,也很具有人情味儿,娓娓道来,就像拉家常,话语中又包含着许多哲理,令人回味和深思。柯岩老师重点讲了她如何到少年犯劳动教养所——工读学校采访和体验生活的情况,还讲了与一些少年犯以及他们的老师和家长接触的感受,还向大家介绍了写作这部现实题材的长篇小说的初衷。大家听了,都觉得挺新鲜,也都为柯岩老师敢于直面和反映现实社会问题的勇气和睿智所赞叹。在报告中,柯岩老师还向大家、向社会发出呼吁,讲话的大意是,少年犯不是社会的弃儿,是可以教养改造的,是可以挽救的,也是可以重新做人的,人间要有大爱,要化腐朽为神奇,能让浪子回头,让泥土变金。我被柯岩老师细腻入微的话语所感染,更被她的赤诚的爱心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所深深感动。她的这次报告大约进行了近三个小时。她作报告时,观众席上的读者有的将自己要提问的问题写在小纸条上,传递到台上,剧场的工作人员将小纸条转交到柯岩老师的手里。报告临近结束时,柯岩老师按照小纸条上所提的问题,一一作了言简意赅的解答。
柯岩老师在天津青年宫剧场作文学报告那年,已近花甲之年了。她在1984年完成长篇小说《寻找回来的世界》的创作,已经是步入老年的作家了。对此,那天在天津青年宫剧场参加报告会的读者中有的感到“挺好奇”,就写小纸条向柯岩老师提问:“您已经步入老年了,可您怎么对未成年人的世界发生那么大兴趣,产生了那么强烈的创作灵感呢?”柯岩老师风趣地回答:“我虽然人到老年,可童心未泯啊!”随后,她神情凝重地说,“关注关心未成年人成长问题,探讨少年犯教养改造问题,不光是我个人的责任,而且是全社会的责任啊!我写《寻找回来的世界》,就是要呼唤全社会都来关心未成年人的成长环境问题,更希望让更多的孩子走好人生的第一步!”其实,柯岩老师是文学创作的多面手,她既能创作“成人文学”,又能创作“儿童文学”,而且从上世纪50年代起,她就一直倾心于儿童文学创作。在儿童文学创作上,她也是多面手,她写儿童诗,写童话剧,写幼儿文学, 创作了大量的有较大影响的儿童文学作品。柯岩老师步入老年后,仍以旺盛的热情创作完成了反映未成年人成长与教育问题的长篇小说《寻找回来的世界》,这部小说在当年被誉为中国的“教育诗”。
聆听柯岩老师的报告,让我加深了对文学创作的内涵和作用的理解,更让我认识到,一个作家写一本好书,对读者心灵的启迪和对社会的影响,是多么深刻和重要啊!岁月如梭,那次文学报告会一晃儿过去25年了,但柯岩老师在天津青年宫剧场作报告的情景和她那些语重心长的话语将永远珍藏在我心中。
2011年11月12日,《诗国》主编丁国成兄来电,说著名诗人和作家柯岩大姐于11日13时35分在协和医院逝世,闻讯我欲哭无泪,只是和身边的老伴说:“唉,奇迹没有出现……”就在她逝世的前天晚上,我看了中央电视台《大家》栏目2010年7月14日在柯岩80岁生日那一天采访她的节目,看完我就给贺敬之老师打电话问:“有奇迹出现的迹象吗?”贺老说:“没有,看来是生命的尽头了……”我又一次沉默。一年前,还是那样风度翩翩,妙语连珠地谈话,坦诚地述说自己成长经历,述说《寻找回来的世界》和《周总理,你在哪里?》的激情写作过程,信心百倍地面向未来。一年后,她却在医院里,不认人,不能说话。作为一个对祖国、对人民无限热爱,对同志、对朋友侠肝义胆,热情似火,又快人快语的人,竟不能说话,内心该是何等痛苦啊!我们同是1962年中国作家协会直接吸收入会的会员,她是大胸襟、大手笔,对生活、对世界做出回答,我仅仅是有话说写些短文小诗自得其乐,她是我望尘莫及的楷模。她关心我,我钦敬她。我从心里祈祷,希望她的病况奇迹出现。
柯岩大姐襟怀坦白,她在接受中央电视台《大家》采访时说,刚到青年艺术剧院时,以大知识分子自居,她的心里只有莫斯科大剧院演出的屠格涅夫等名家那样的作品,她的“狂妄”,曾让领导头疼。1949年11月,北京市一夜取消妓院,组织派她去为妓女建立档案,她目睹妓女们非人的生活,看到人类史上那种“最残酷、最无耻的剥削”,心灵震撼,和妓女们一同观看名为《九尾狐》的戏,看见民族化、大众化戏剧的强大感染力,使她彻底地改变了人生观和艺术观。从此,她一生都深入到大众生活中,为中国大众而写作。柯岩是中国知识分子心灵工农化的典型,1958年,她“无条件地,长期地”到彭真为问题少年办的北京市工读学校深入生活,像慈母般地同问题少年生活在一起,经过长期对生活的咀嚼、消化、升华和结构,二十年后,写成了小说《寻找回来的世界》并改成电视剧,一时轰动全国。小说描写了问题少年在老师教育培养下成为有理想、有抱负的好孩子,找到了美好的世界。柯岩为文,直面现实,却不急功近利。她说,作家要“投身伟大的事业,站着观看是可耻的”。1984年12月,在中国作家协会第四次会员代表会上,柯岩把《寻找回来的世界》签名本面赠给我。
柯岩大姐是一位感情丰富、爱憎分明、激情澎湃的诗人。因为周恩来总理经常到青年艺术剧院看戏,有时悄悄去了,找个座位便坐下,即使审查节目也是用商量口气,他的谦虚谨慎、平易近人的伟大人格,给柯岩留下极其强烈的印象,因为剧院与协和医院很近,周总理逝世,她痛不欲生,在和周总理遗体告别时,她一次又一次在人群里进出,泪流满面地向总理多次鞠躬,心潮激荡,如大海般翻腾。她受一位农村老太太哭灵的启示,写出了抒情诗《周总理,你在哪里?》。这首诗在纪念周总理逝世一周年时发表,感动了中国,感动了世界,被选入中学语文课本,被誉为“气势浩大的革命招魂曲”,营养当代,惠及后世!
热情地投身伟大时代,又为时代所造就,柯岩博览中外名著,博闻强记,是一位在文坛纵横驰骋,才华横溢的文坛大家,除了《寻找回来的世界》、《周总理,你在哪里?》,报告文学《癌症≠死亡》、《船长》,儿童诗《小迷糊阿姨》等,都曾经一鸣惊人,影响广泛。因为她首先是诗人,因此,她的作品都有诗意,雅俗共赏,她的作品,多次获全国大奖。由于她罕见的多方面极高的文学成就,巨大的文学影响,她曾被选为党的十二大代表,全国人大第八、九届代表,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及第六、七、八届委员会名誉委员。
柯岩不是书呆、诗痴,她是女杰,侠肝义胆,敢为人先。在她担任《诗刊》常务副主编时,1979年她举办了全国首届诗歌座谈会,点名让几位被错划为右派的诗人到会,恢复了诗人的尊严,促进了中国诗坛的拨乱反正,促进了诗歌的繁荣。
柯岩大姐关心别人,胜过关心她自己。2000年,我查出胃癌,可急坏了贺敬之和柯岩大姐,他们多次打电话安慰。有一天,我散步回来,楼下便听到电话铃响,登上三楼,电话铃还在响个不停,原来是贺老来电,说柯岩大姐为我找好了住处、锅灶,让我去住。我不忍心太麻烦他们,便没有去,柯岩大姐又给我寄来练功书,我按书上要求,在有水有树的河边漫步吸氧,风雨不停,坚持至今。我现在体重增加了,身体不错,他们夫妇的关爱,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据我所知,不独我,诗人韩笑、张长弓在患病期间,都得到过他俩的关心。我患恶疾,乐观以待,没停止写作,柯岩大姐几次在电话里训斥我:“刘章,我可告诉你,别玩命,你要知道,你是病人,×××就是不听我的话,走了……”
人哪,说别人易,管住自己难。柯岩大姐的作品一部接一部地问世,这该付出怎样的心血和精力啊!何况,她还是切去一个肾,做了心脏搭桥手术的人,比我的病要严重得多。三四年前,我们一同参加国际华文诗人笔会,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给柯岩大姐写信,劝告,甚至是警告:不要再不要命了!我记得在信上说,首先要她为贺老着想,放松一下,为中国的读者多活几年,为爱她的朋友多活几年。结果呢,《与史同在》诗选问世,《与史同在》散文选问世,十卷本的《柯岩文集》问世,还有厚厚的三卷《柯岩研究文学》和她在住院前寄出的厚厚的研究她的文章的续集《蓦然回首》,她也要看吧……柯岩大姐啊,她的心里是国家,是民族,是大读者,是小读者,唯独没有她自己,忘了我,也忘了病。柯岩大姐走了,步履轻轻,轻轻,朋友的心里这样沉重,沉重!她忘我,中国的读者不会忘她,她的朋友不会忘她,她热情似火,铁骨铮铮,风度翩翩,洁行如冰。
当年,中学语文教材中一首深情的诗歌《周总理,你在哪里》,让无数人热泪盈眶,让无数人荡气回肠,它叩响了神州亿万人民的心扉,也让人们记住了“柯岩”这个名字。2011年12月11日,著名诗人柯岩永远闭上了眼睛,告别了她热爱的世界,生命之旅定格在82岁。两年前,柯岩曾写下了《我是谁》一文:“在我80年漫长的人生旅途中,经历了阳光灿烂,也跌入过深渊,跋涉过险滩,但只有在知道了我是谁、懂得了感恩之后,才有了完满的幸福和真正心灵的安宁……”
文坛伉俪,患难夫妻
北京西城区三里河部长大院里,一对文坛伉俪生活在此,他们是当代著名诗人和作家。在相伴半个多世纪的岁月中,他们“背对背唱和”,曾经走过崎岖不平的人生路,同时也享受着温馨和谐的时光。他们创作了脍炙人口的作品,也写就了一段温馨飘香的文坛佳话。然而不幸的是,就在2011年12月11日,他们当中的一位驾鹤西去。从此,他们的诗情浪漫注定无法继续牵手。
他们的名字很响亮,他们是柯岩、贺敬之。
柯岩原名冯恺,满族,祖籍广东南海,1929年7月14日出生于河南郑州一个铁路职工之家。柯岩17岁时就发表了处女作《我的同窗》。抗战时期,难民像潮水般的往南方涌,柯岩一家也随逃难的人群到了南方,为躲日本飞机,整天钻山洞,所以柯岩从小就目睹了百姓的苦难。1948年,柯岩考入苏州社会教育学院戏剧系;1949年起,她先后在中国青年艺术剧院、中国儿童艺术剧院任专职编剧,曾任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
1950年年初,柯岩所在剧院举行剧本座谈会,请当时已是著名诗人的贺敬之谈《白毛女》的创作经验,柯岩是课代表。初次接触,贺敬之对柯岩的印象很好——朴素,不矫揉造作,充满了革命热情。而柯岩一见到贺敬之却感到出乎意料——想不到《白毛女》的作者这么年轻文雅,不仅没有大作家的派头,连小作家的沾沾自喜也没有,而且谦虚富有幽默感。
从工作的接触开始,柯岩和贺敬之的交往越来越多。柯岩比贺敬之小5岁,两个人常聚在一起谈文学,谈生活……他们有太多相似的追求,很快就成了朋友。促使他们感情发生飞跃的契机却是贺敬之的一场大病。
1951年年初,贺敬之到河北省大名县下乡。到了县里,他感到身体不适,县里大夫诊断为肺结核,贺敬之住进当时专治结核病的北京红十字医院。为防止传染,医院一般不许探望病人。令贺敬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柯岩竟然来医院探望。担心柯岩被传染,贺敬之心中很不安。柯岩却笑着说:“越害怕才越会被传染呢。”
一句话令病中的贺敬之瞬间震动,一种温暖的东西涌入心底。
柯岩是一剂良药,贺敬之的病很快好转。结果是,他的肺结核没有传染给柯岩,而柯岩的开朗洒脱却“传染”给了贺敬之。见不到柯岩时,贺敬之常常陷入思念的痛苦。柯岩一出现,贺敬之的眼前似乎多了一轮太阳。1953年10月的一天,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婚后第7天,柯岩就告别了丈夫,奔赴朝鲜前线去了。
柯岩刚直不阿、快人快语,被人誉为“女侠”。贺敬之为人随和宽厚,对人从不挑剔,两人性格不同,志趣却颇为相投,成为彼此互补的伴侣。在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诗人夫妻把全部心血都投在了创作和工作上,作为丈夫的贺敬之第二次忽略了妻子的临产日期,柯岩生第一个孩子时大出血,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即将临产还硬挺着参加剧本讨论。
1960年,柯岩生病住院时,贺敬之给她写信道:“小柯小柯,安心养病;服从治疗,增强党性。”还抄录了陕北和内蒙古民歌:“长腿的鹭鸶沙梁上站,有朝一日我要走大川;青山绿水一道沟,好过的日子在后头。”一封信,道出了他们之间真挚而浪漫的爱情。
再后来,贺敬之在多次政治运动中挨整,诸如“文革”时期挨批斗。那时候,有不少人为了保全自己,有时也是为了保全子女和家庭,选择了离婚。但柯岩连想都没想过,她曾说“当时我不可能这样选择”。
“20世纪全能式作家”
关于“柯岩”这个笔名,柯岩解释说:“中国古代把绿绿的小树称为柯,岩呢,当然是大而坚硬的石头,取这个笔名,因为我知道写作是件很难的事,决心终生扎根大地,终生奋力攀登,从而使作品能像岩石上的小树那样富有生命力。”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柯岩以话剧和儿童诗蜚声文坛。说到儿童诗创作,还有一段有趣的故事。1954年,《人民文学》约贺敬之写几首儿童诗,这可难坏了贺敬之,伏案写了半夜,仅仅写出不多的几行,冥思苦想,满意的诗句就是蹦不出来。柯岩已睡醒一觉,见贺敬之还在托腮凝思,安慰说:“你去睡觉,让我来试试。”柯岩平时对儿童的感情和童年生活的记忆一下如潮般翻腾,一个个美丽的画面扑面而来,她满怀激情地写下了9首诗。贺敬之读着这些充满童趣的诗,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选了几首寄给了《人民文学》,很快刊发了3首。正是这样一个偶然机会,把柯岩从戏剧拉进诗歌领域,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先后写出大量儿童文学作品,仅在“文革”前十年中,先后出版了《“小兵”的故事》、《大红花》、《最美的画册》等6本儿童诗集。
1976年,当柯岩从收音机中听到周总理病逝的消息后,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而当她亲眼看到无数群众送别周总理的场面时,决定用笔记录下这一时刻。柯岩回家拿起笔开始创作,此时却感觉心情沉重,撕毁了无数稿纸。刚开始写的东西都像记流水账,后来每天到广场和群众一起哭,看到一位老大娘,她一边拍着人民英雄纪念碑一边哭。柯岩心里忽然明白,总理没有走,永远活在人民心里,一定要写一首哀悼他老人家的诗,表达和寄托人民群众的哀思……柯岩当即决定用哭亡灵形式来写人民哭总理。在周总理逝世一周年时,《人民日报》公开发表了柯岩的诗《周总理,你在哪里》,这首充满真挚情感的诗歌打动了无数读者,当时怀念周总理的诗歌不计其数,但这首流传最广、最深入人心。
1981年,柯岩因心脏病住院。出院不久,又因疑患肾癌重新住进医院。一到癌症病区,柯岩顿觉气氛紧张。在癌症患者周围,柯岩见证了很多生离死别,她虽最后被排除癌症嫌疑,但也因此第一次接触到癌症患者群体,并接受了新的医学理念。他们与死神搏斗的精神令她深受感动。在大家的要求下,她创作了报告文学《癌症≠死亡》,用作品讲述生命的顽强和感动,让无数癌症患者看到生的希望,也使人们改变了对癌症的认识。
鲜为人知的是,创作了《癌症≠死亡》后,柯岩的家成了癌症咨询中心,来信来电的不断,还有患者由家属扶着、背着、抬着,令人应接不暇。柯岩的热心肠是出了名的,鼓励患者振作精神,与病魔抗争,许多人因此坚强地活了下来。由于接待不过来,柯岩病倒了,她就让女儿顶上来,后来女儿也累病了,这才不得不举家“大逃亡”。柯岩觉得,能为癌症患者做点事,很快乐,同时也被他们的坚强和乐观鼓舞,想想他们,自己没理由不乐观。
1985年,柯岩的小说《寻找回来的世界》被改编为电视剧播出,引起强烈反响,相继荣获飞天奖、金鹰奖、国家教委奖及宋庆龄儿童文学奖等7项大奖,被誉为当代中国的“教育诗”,这是柯岩创作上的另一个辉煌。这期间,柯岩完成了从一位儿童文学作家、诗人到报告文学作家、小说家的转换,成为20世纪中国文坛一位多面手的作家,被誉为“20世纪全能式作家”。
事业上比翼双飞
柯岩的父亲是高级工程师,从小就教育柯岩只有学习好才能对社会有所贡献。而贺敬之是贫苦农民出身,他父亲常常会走20里路给儿子送去口粮。尽管俩人家庭背景相差很大,但俩人所具有的文学感觉,都是天才型的,也正因为对文学共同的热爱,俩人一直有许多共同话题。
夫妇俩在生活中面对面,工作中背对背。
两位诗人共居一个卧室,但书房是一人一间,他们在书房里各忙各的,写诗、看书、看稿。贺敬之说过:“我们之间都有‘小自由’,互相不掺和对方的事。她读的有些书,我就不读,她写的《他乡明月》,我是在书出版以后才看的。”
柯岩也这样解释:我们都搞创作,但在热闹的场合很少一起出现,我写我的诗,他写他的诗,各干各的,经常交流但互不干涉,也就是有媒体说的那样“背对背唱和”……柯岩是个活泼爽朗的人,爱说爱笑,敢说敢干,喜怒都挂在脸上,这些性格中的东西也不折不扣地表现在作品中。
两人在事业上比翼双飞,在大风大浪里忠贞不渝。谈到和睦相处的秘诀,贺敬之坦言:“两个人生活中不可能没有争吵,年轻气盛时更多一些。比如对某些问题看法不同,有时就会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柯岩则笑言:“我脾气急,他比较稳重,为人宽厚平和,如果不自强自律,很容易被他‘惯坏’。所以,我一直独立意识很强,我最不愿意听谁是他的‘家属’这几个字,我从来就没当过‘家属’。他有他的工作,我有我的事业!”
柯岩的事业很多,作为诗人的她好奇心从未降低过,比如柯岩70多岁学会了电脑,完全是自己摸索,不仅如此,她还向好友问电脑病毒是怎么产生的?为什么产生?又是怎么传播的?得到了详细回答之后,才满意作罢。
其实,早在柯岩用电脑写作时,贺敬之学了3次还没学会,只好继续“笔耕”。柯岩曾有这样一个段子:“我喜欢写东西,但做了两次大手术后,一拿笔手就哆嗦。于是,就开始学电脑。我是南方人,有的音读不准,打字时怎么也拼不出来,就在书房里朝他的书房大呼小叫,一会儿问他这个字怎么拼,一会儿问他那个字怎么拼。终于把他喊急了:真有点笨!孩子们听后哈哈大笑:平日里都是妈妈要么说这个笨,要么骂那个笨,爸爸这回算是给大伙儿报了仇。只可惜不太过瘾,怎么才是‘有点笨’啊……”
病痛缠身,相扶相助
柯岩夫妇俩都是长期的“老病号”,先后得过不轻的病,时不时要看病住院。可他们的意志力惊人,从不为病痛所压倒,生活就像一片灿烂的云霞,透明、亮丽而热情似火。
1991年,贺敬之发现自己得了癌症。当时人们谈癌色变,医生建议动手术,但贺敬之的一些朋友认为保守治疗比较适合。那天,贺敬之也没多说,只是紧紧地拉着柯岩的手,两人手拉手回了家。柯岩说:“我们平时不是卿卿我我的那种人,可是那次,我们之间的那种默契、那种要终生相守的柔情一下子攫住了我,觉得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
柯岩不仅患有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等多种疾病,腰椎骨还严重错位,除了睡觉,白天大部分时间只能躺着看书。柯岩曾有过十几年的尿血史,最初医生检查说是肾炎,但柯岩没当回事儿,她坐在床上用个画夹子垫着写作,就这样写出了《寻找回来的世界》和《他乡明月》。1994年,病得实在厉害了,柯岩才住了医院,确诊结果显示是肾结核。动手术的那天,来了许多同事和朋友,还有读者,手术室的走廊里挤满了人。贺敬之坐在手术室外,心里七上八下,不知结果到底如何。好在知道不是肾癌了,他心里稍微有点儿底。等到手术结束,柯岩被推出来了,大夫拿着一个盘子,里面盛着柯岩的右肾,已经彻底地烂掉了。看见了隐藏在爱人身体里的磨难,那种感觉对贺敬之来说是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1996年9月,心脏一直不好的柯岩再次遭遇了心脏搭桥手术的考验。动手术前一天,贺敬之整整一夜没有睡觉。之前,因为参加会诊的一位医生也对实施手术产生了动摇,认为危险性太大。可是不动手术,对于柯岩来说毫无希望。柯岩最终被推上了手术台。当天,《人民日报》文艺部、《求是》杂志文教部、《光明日报》文艺部、《文艺报》等31个文艺单位联合举办了“柯岩作品研讨会”。手术从早晨做到晚上,足足做了8个小时,一共搭了3根桥,做得很好。那天,贺敬之躲在手术室外,悄悄地流下了泪水。
“背对背唱和”成追忆
由于身体的原因,贺敬之在晚年很少写诗了,闲暇之余,常常挥毫泼墨,阅览报纸书刊,有时整理一下旧作,一般情况下很少参加社会活动,夫妇俩在恬淡安静的日子里度过晚年,很幸福!有一次,夫妇俩接受电视台采访时,问到了来世,贺敬之的回答很精炼:“下辈子我还找她。”当时在一旁的柯岩,笑得很灿烂。
但柯岩是个闲不住的人,天天忙着她的事业,一直忍着病痛坚持,有时伏案写作,有时整理文稿,有时应邀外出演讲,多数去的是大专院校,只要她讲课,现场总是挤满了人。
2009年6月13日,柯岩、贺敬之来到郑州,河南省诗歌学会专门为他们举办了一场诗歌座谈会,没想到最后一刻,柯岩突感身体不适,没能出席座谈。会后,大家专程到饭店探望,柯岩看起来很累,但头脑非常清醒。第二天上午,闲不住的柯岩还是和贺敬之一道,到郑州大学为学子们做了一场盛大的《文学与人生》精彩演讲。当时,80岁高龄的柯岩看起来从容睿智,用自己的人生阅历和深厚的文学底蕴讲解着文学与人生……
2011年春节前,柯岩忙于主编中国当代散文选《与史同在》,还操心着很多与写作有关的事情,每天日程排得满满当当。她看到一些社会现象,并长期关注青少年成长和教育问题。2011年年初写下一篇《谁说俺们“80后”油盐不进?》,专门为“80后”正名。
闲暇之余,老两口会到居所附近的玉渊潭公园散步,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呼吸新鲜空气,也会像普通人一样上街买菜。但随着柯岩病情的加重,他们成双成对的机会少了。2011年6月30日,按照医生要求,柯岩住进了医院。入院前,她还念叨要充实自己的文集,还要整理诗歌。然而一旦彻底休息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太累了,再也没有精力做事了,她的愿望变成了永远的遗憾。北京地坛医院重症监护室,没有意识的柯岩目光蒙眬,手脚浮肿……
2011年12月11日,繁忙的诗人永远闭上了好奇的眼睛,告别了这个她热爱的世界,生命之旅定格在了82岁。两年前,柯岩曾写下了《我是谁》一文:“在我80年漫长的人生旅途中,经历了阳光灿烂,也跌入过深渊,跋涉过险滩,但只有在知道了我是谁、懂得了感恩之后,才有了完满的幸福和真正心灵的安宁……”
对于柯岩而言,她知道自己是谁。但对87岁的贺敬之而言,这将是一种怎样的悲痛,从此恩爱不在,“背对背唱和”成为追忆。但柯岩留给世人的精神永在,那是一种执著的信仰和不懈的追求,是一笔永留世间的宝贵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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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敬之,柯岩丈夫,诗人、剧作家,1924年出生于山东峄县(今枣庄)。著有长诗《回延安》、《南泥湾》、《放声歌唱》、《雷锋之歌》、《中国的十月》、《八一之歌》,诗集《放歌集》、《贺敬之诗选》,和丁毅执笔集体创作歌剧《白毛女》等。曾任中国作家协会和戏剧家协会理事、文化部副部长、中宣部副部长等职。